可以玩兒的更大一點,光是先前那些還不夠,這次他的鹽坊還沒有完全交給皇帝。


    用鹽務之利,他完全可以把水攪的更混些。


    -


    “小兒輩欺我!”豪宅大院之中,左仆射李衝勃然大怒。


    皇宮之中沒有什麽秘密,蕭君澤準備將鹽務之力上繳朝廷之事。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在這兩個月來也差不多都知曉了。


    但是知曉是一迴事,由誰來掌管又是另外一迴事。無論是誰。


    都知道一旦重開鹽務,這將會是一個權力巨大的職位。


    所以,這幾個月來,圍繞著這件事情,朝廷暗流洶湧,李彪和李衝這個大臣之所以會打出真火,爭奪這新的蛋糕,就是其中的原由之一。


    誰知道,這落嘴裏的肉,還能長出鐵板來,讓他們無從下口!


    這君澤小兒。先是讓這些裹著棉襖的“河工”們,先住下來。


    隨後便說要給他們找些事做。


    洛陽城裏哪來那麽多雜事?李衝當時便不許這些人入城,於是那小兒便將他們全數送去了河陰鎮,讓他們在鹽坊周圍暫時駐紮下來。


    他這一手瞬間迷惑朝廷裏的臣子們。


    元勰是最不能理解的,便過去詢問。


    隨後,蕭君澤便借著這個位彭城王放出風聲,說當初並沒有和陛下定下上繳鹽務的具體時間,所以,在運河未修築完成之前,這些鹽都應該被用來修河之上。


    元勰覺得合理,讚同了這個想法。


    但這瞬間引爆了朝廷局勢,無論是李衝還是李彪,都十分憤怒,他們已經知道鹽錢收入幾何,都已經納入朝廷開支之中,結果你過來說這事要緩緩?


    哪有這種道理!其中虧空的錢你來填嗎?


    “真以為馮家能的護著你了!”李衝憤然,他重重地拍了拍扶手,目光肅然,“既然他那麽想用胡兒,便要讓他知曉厲害!”


    胡兒也不是鐵板一塊,更不是忠義之人,他們天性喜歡掠劫,隻要誘之以利,必然有人能煽動起來。


    他不是與元恪十分親近麽?


    隻要他手中胡兒,掠劫了高照容,無論是成是敗,都能牽連到馮家!


    到時,便看他如何向那義兄交代!


    -


    而同時,中書令李彪也沒有閑著,在他的暗示下,一瞬間,攻擊蕭君澤不願上交鹽務、私斂兵馬,準備抗旨不尊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飛到了正在路上巡遊、快要迴到洛陽的孝文帝手中。


    元宏拿到折子後,瞬間大驚,立刻吩咐左右,讓王駕先行,準備加快速度,迴到洛陽。


    “陛下何必心急,”馮誕勸慰道,“君澤雖有些小脾氣,卻也並非妄為之人,他不會亂來。”


    “朕倒盼著他亂來!”元宏無奈道,“他何時在意過錢財,卻以這河工故做聚兵之勢,分明是要引人上勾,去給他做筏子,若不快些迴去,不知道要被牽連下多少人呢!”


    “這,未免說太過了。”馮誕憂愁道,“滿朝諸公皆敵,是君澤有危險啊。”


    元宏不由搖頭:“你太心軟了,那小狐狸,從不會輕易把自己置身險境之中,想對付人時,從來都是沒輕沒重,雖然不知道他哪來的把握……算,咱快迴去就是。”


    第80章 有趣的事情


    李衝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漢人世族領袖,很多事情不需要明說,隻需要稍微暗示一下,便會有人給他辦的服服帖帖。


    所以,煽動胡兒做亂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又怎麽能髒了李丞相的手呢?


    於是,李衝的門生便將這次南下的部族資料都查得清楚。


    讓人驚訝的是,這些民夫居然都是從六鎮而來。


    這於國法不合啊!難道是上天送來的攻擊胡兒的理由?


    於是他們再一查證,不禁大失所望,這一次皇帝北上平城,順便也去安撫了邊境六鎮,原本六鎮都是軍州,轄區戶口除了從軍之外,不得行他業,也不得輕易離開六鎮。


    但是這條法律因為君澤先前的計劃被鑿開了一條縫隙……那就是允許一部分的草原部族前去中原服役。


    皇帝這一次北巡,更讓這條縫隙成為一條默許的規則。


    所以這一次很多南下的部族,為了獲得這些個名額算是牟足了勁,甚至有的部族還賄賂了軍主,才被允許離開。


    因此,這次過來的都是被篩選過一次的部族,不說十分聽話乖巧,也是正經人,且大多有族人帶領,不太可能被輕易煽動。


    這就很尷尬了,如今朝廷統一北方,打得三麵臣服,氣勢正盛。這些人雖然大多來自草原,有強烈的搶掠天性,但並不代表他們沒有腦子!


    敢在洛陽生事,那是在打朝廷的臉麵!不需要朝廷派出大軍,隻需要周圍的部族知道,就會激動的嗷嗷大叫,爭搶著把他們的族人砍下頭顱,作為晉身之階,再把生事者的草場也一並分了。


    所以李衝手下的人雖然多方暗示,但河陰鎮的部族們全都一臉憨厚無辜,表示他們都是老實人,下經良民,什麽搶呀,打呀,燒呀之類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


    這就比較麻煩了,李衝也沒想到蕭君澤居然在部族心中如此有名望。


    “這小兒輩,倒也不能輕視。”他如此對左右言之。


    然後便準備用其它的辦法,比如煽動一下洛陽城中那些鮮卑的中下層權貴們


    -


    河陰。


    狹小的房間裏,來自草原的漢子們正好奇的打量著這磚瓦砌出的房間。


    “遮風又擋雨。”有人摸著牆壁上堅硬的磚瓦,露出濃濃的羨慕之色。


    草原上的帳篷雖然厚實,但到了冬季的風雪之夜,也能冷到人的骨頭裏,尤其是雪大之時,還要擔心帳篷倒塌,擔心牛羊被淹沒在雪中。


    這裏卻有暖和的火炕能承受大雪的梁柱,要知道就算在他們武川鎮,也隻有鎮將才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嗬,還是木頭的,沒這房子好!


    “快開飯了,今天還是吃麵餅和豆腐嗎?”一位精壯漢子,有些不安的問。


    “不然呢?”有人反問,“你還想吃肉不成?”


    “這每天在這裏有吃有喝,住得還暖和,實在讓人不安。我覺得還是早點去挖河吧。”有人躊躇道。


    “這天還冷,地還凍著,鐵鍬挖下去跟石頭一樣硬,哪能去挖河?”


    “那也不能就這樣,每天又是麵餅又是豆腐的……唉,武川要是有這樣的軍主鎮將,日子可就美了。”


    “白日做夢,聽說明日那位貴人會到河陰來給咱宣講。到時可得認真聽聽他要講什麽。”


    “還能講什麽?無非是忠君報國,但是他給咱吃了這幾天好的,不管他講什麽。我都會認真聽的。”


    “一樣!”


    -


    次日,蕭君澤來到河陰鎮,他一身素服,立於高台之上,麵色沉穩冷凝。


    斛律明月負責幫他宣讀自己的命令……不是他不想自己來講,實在是如今的他還沒有到變聲期,聲音悠揚悅耳,而且太大聲就劈嗓子,那沙啞之音讓他自己都聽得滿頭青筋,實在沒辦法高聲宣講。


    青蚨就因為聽那聲音時瞪大了眼睛,做了個想笑的表情,就被惱羞成怒的他扣了半年工資。


    他心中歎息,可惜擴音器這個東西簡單歸簡單,需要的前置科技實在太多了,要不然可真是戰場利器。


    斛律明月就沒有這個困擾,他是學校裏有名的高音,嗓門洪亮,唱起草原民歌時,整個學校都能被他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洗腦。


    “草原兄弟們,”給這些人宣講當然不能是駢文,斛律明月高聲用鮮卑語道,“這些年,草原的日子不好過,我都知道,鎮上的資糧少了,妻兒吃的少了,柴禾也不夠,大家都過得很不容易!”


    “所以,朝廷讓你們南下,也是讓你們能有吃有喝,過上好日子!”


    “你們趕上好時候了!今年,我家山長要成立商隊,你們隻要願意加入護送,不但可以,衣食不愁,還可以每年都有十斤鹽做薪資!你們,可願?”


    對麵是排山倒海的“願!願!願!”


    “這次的機會極是不易,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斛律明月大聲道,“都要憑本事來掙。你們裏麵騎射好、身子壯的都可報名。”


    然後他洋洋灑灑的說了很多,中心意思就是這一個機會很難得,擇優錄取,沒有選上的就隻能當河工了。


    至於誰在裏麵當頭頭。那就得比賽來定。我們決定舉行一場大賽,搏得頭籌者可被我們舉薦入朝。


    一時間,台下人聲鼎沸,每人都激動起來。


    挖土他們不擅長,但打架這事嘛,嗬嗬嗬嗬!


    ……


    於是河陰鎮上便多出了一個擂台賽,每日都有來自草原的兒郎上去相互挑戰。


    這事兒驚動了洛陽城許多權貴。


    剛剛出宮修行的高照容也被說動,時常帶著禮佛的女眷去觀看比賽,這場大賽的複試放在了洛陽城外的馬球場中。


    正好才遷都不過一年,洛陽城中許多鮮卑權貴也時常一起前來觀看。


    一時間洛陽城都在討論此事。氣氛宛如過年,甚至到了後來已經不是河陰鎮這些民夫可以參與的了,許多禁軍虎賁中的健兒也一起下場。


    這一刻,鮮卑權貴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對呀,他們是以武立國的棟梁,怎麽能被漢兒壓在頭頂?


    哪怕他們都被定下了當官的門第,可隻要能有機會在陛下眼前露臉,那也不是沒有出頭之日。


    於是這場大會仿佛就成了鮮卑貴族們的聯誼會,他們每日盤踞在馬球場外交杯換盞迴想當年。他們原本因為平城之亂,有些裂痕,在朝廷裏不敢抬頭,如今這些的鮮卑權貴們又緩緩有了形成主心骨的趨勢。隻是這主心骨,還沒有找到一個應對之人。


    這樣的局勢是李聰和李彪都不曾設想的。


    他們好不容易各種計劃,才終於在這場漢化之役裏站得頭籌,豈容他們再卷土重來?


    這一次他們終於將目標鎖定在了攪動局勢的蕭君澤身上。


    他們擔心的是這意思,是蕭君澤的意思,還是馮誕的意思?


    馮誕已位至司徒,若是在加持了鮮卑權貴之勢怕是,會再來一次國史之難。


    他們從不敢輕視鮮卑權貴的反撲。


    什麽功勞家世,在這些胡人皇帝麵前,都是假的,當年崔浩何等門第功勞,不一樣被太武帝輕易誅殺,誅殺之後,才輕飄飄的說了後悔麽?


    就算馮誕不是那樣的人,但朝廷局麵瞬息萬變,本朝的皇帝都不長命,哪怕隻可能,也不能讓這種事情有發生的機會。


    所以必須做下計劃了!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被更改,不是需要煽動什麽動亂。


    而是,必須扼殺這種趨勢,尤其是那個搞出這一切的君澤少卿,必須死!


    不過,這樣的事情,不能以叛亂和行刺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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