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澤看了一眼手中寶石,頗為失望地搖頭道:“唉,湊合用吧。”


    如今是冬季,人流稀少,因為那位郡守死的太突然,周圍的寒門庶族瞬間被嚇焉了,紛紛閉門不出,也不組織聚會,他收集消息就不那麽方便了。


    可日子也不能就這樣閑著,有些事,得早作安排。


    最近他又搜集了一些消息,發現自己若是想北逃魏國,必然是不能用“臨海王蕭昭澤”這個身份的。


    用這個身份,雖然有可能會很順利地見到孝文帝,但也有很大的可能,“病死在路上”。


    想到這,蕭君澤有些無奈。蕭家篡奪江山時,和王家有些衝突,一些王家人北逃後,被孝文帝重用。比如已經當上了輔國將軍的王肅,這位將軍的父親、哥哥、弟弟、都已經被先帝殺了,未成年的孫子充為奴仆,自己要勢單力孤地去北方,肯定過不好。


    再者,孝文帝也是一心南征的,到時要打著“幫正統蕭家人奪迴帝位”來南征,這不成功還好,要是成功了,他還得當皇帝,再來一遍禪讓流程……


    想到這,蕭君澤整個人都不好了,合著他就得當皇帝是吧?


    何苦來哉!


    所以,他不能找北朝幫忙,沒有朝廷勢力幫忙,在這個亂世,武力就特別重要了。


    他需要一件武器。


    方便攜帶、威力巨大、不易被發現,還能裝神弄鬼的武器。


    ……


    因為目標是在今年七月、西昌侯篡位之前安全離開,時間緊任務重,他當然沒有從煉鐵冶焦這種原始步驟開始。


    鍾離是前線,不缺鐵,也不缺工匠。


    臨海王喜歡上鍛鐵這件事,很快讓典簽薑左知曉,他開始還有點擔心,覺得臨海王會不會做什麽弓弩之類的東西,難道是在防備我……


    但當親臨現場後,這位四十多歲的宦官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隻見裹著裘衣的小殿下戴著軟茸茸的狐皮帽子,在熔爐旁邊拿著一把看起來一斤都不到的小錘子,正在一個巴掌大的鍛台上敲著小鐵片。


    帽子上有一對軟茸茸的狐狸耳朵,隨著他丁丁當當地敲擊,一起一伏,十分可愛。


    他努力抑住笑,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彎起:“殿下這是在做何物啊?”


    “閑著無趣,看到了祖仆射的《器書》,便想照做。”蕭君澤隨口答道。


    “祖仆射?殿下說的可是謁者仆射祖衝之?”薑左很快想到對方說的是誰,“您要喜歡,大可將他調來鍾離城,讓他為您做器。”


    雖說這位官位算是郎中令,比秩千石,不算小官,但以臨海王的身份,召過來問些事物,再簡單不過。


    蕭君澤搖頭道:“祖仆射老了,天寒地凍的,還是不必了。”


    他心裏忍不住感慨,蕭鸞果然並未把他放在心上,居然派了薑左這麽一個不聰明的典簽來看著他謁者仆射這個官位看似不重要,卻是官吏傳送朝廷召令的使者,非主政者心腹不可居也,就算他那位皇兄都不一定調的動。


    祖衝之可是青史留名的高智之人,怎麽可能看不清這局勢動蕩,人家早就已是順著大勢投靠西昌侯了。


    不過這事吧,有時就得看命,過個七年蕭衍上位,做為先帝心腹的祖大人怕是就要“病故”了,到時看能不能有機會撈他一把。


    薑左看著蕭君澤忙來忙去,一會敲一會剪,一會指揮著工匠打磨那些小器具:“殿下這是想做什麽奇器啊?”


    臨海王做那些小玩意,不但沒有棱角,甚至會把鋒利之處打磨的非常光滑。


    蕭君澤淡定道:“未做完,但可以給你看一點點。”


    說著,便麻利地把那些不合規格,已經作廢的圓筒、小零件等細碎東西,吊在木架上,由小到大地用絲線掛起,懸掛在空中,微風拂過,便是極為空靈幽長的金鳴之聲。


    聽著便讓人心生舒適。


    “我準備送皇兄一個更好的,這個就先送你了。”蕭君澤將風鈴遞給他。


    薑左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感動:“這、這,老奴謝過殿下恩賜!”


    然後立刻決定現在就拿迴去,掛在自己書房裏,每日放鬆心情。


    蕭君澤看著這位宦官愉悅熱情地離開,微笑著搖頭。


    自己當然不可能做什麽弓弩,那些東西,都是需要體力的,他這小體格能發幾箭?


    他坐在書案上,拔弄著麵前零件,比對著圖紙一點點地打磨修改。


    在這個時代,做什麽量產火器困難太大了,但若是做一把普通的,耗費時間長、價格昂貴、類似於藝術品的火器,對他來說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先前在當小眾up主時,就用紙板、彈簧、吸管做十八個零件,就能組合出一把能打出紙球的左輪手槍,發出視頻時,許多彈幕都在刷“小日子越過越刑”“超過1.8焦動能”等放肆之語。


    對後世的許多普通人來說,槍械似乎是集齊了工業文明的精致、強大、標準,是現代工業之大成的產品。


    但事實上,在十五世紀的重火槍就能打穿3毫米厚的鐵甲,那時候可沒什麽標準化,當時的槍械大師,和鐵匠沒什麽區別,所有的槍管都是一根一根地用手工掏,每個螺絲都是自己打,每個螺紋都要自己車出來。


    當然,這樣做出來的東西必然是良莠不齊,開槍後是炸自己還是打別人都要聽天由命,修理自己的槍械幾乎是每個火槍手的必備功課,一把上好的槍,能賣出天價。


    要是蕭君澤還帶著他現代的那套車床裝備,這種東西他半小時就能做完。


    現在當然沒這個條件,隻能靠耐心,一點一點的磨。


    好在,看起來,任務還是能完成的。


    “青蚨。”蕭君澤喚自己幫手。


    “幫我找些道士,最好是會煉丹。”蕭君澤吩咐。


    機械這方麵他熟悉,信手拈來,但化學知識他還給老師很久了,尤其是很多東西需要提純、合成,還是需要一些有基礎的來。


    安排好這些,他長歎了一口氣。


    沒有比為了生活操勞更無趣的事情了!有沒有什麽人撞過來,再讓我整個活唄。


    第8章 好可憐啊


    淮河,如今正是南齊北魏之界河,雪花紛飛落於河畔,正月的淮河,陰冷而肅殺。


    河岸邊結著一層薄冰,城中一些無井的貧家,便會冒著冷風,去河邊取水,每個冬天,都是貧民最難熬的時候。


    但今年不同。


    新至鍾離的臨海王最近喜歡上了鑄鐵,還喜歡上了丟炭火。


    星夜寒風之中,臨海王常常讓人每晚上在城牆上將未燒盡的炭火以投石之器丟於空中,那炭火飛天的一瞬間,如星吹落,異常美麗。


    而墜於泥濘雪地之中的殘碳,常常不等熄滅,便被附近的貧者撿去,有了炭火,在滴水成冰的寒冬臘月,家中老幼便能圍繞在火盆邊,做飯縫補,熬過那漫漫寒冬。


    薑左一開始想勸,但小孩子裹在皮裘裏,頂著狐皮耳朵,委屈地看著他說“再來一次,一次就好嘛”,他一時心軟,便也隨他了。


    小院之中,炭火上的水壺唿嚕響起。


    “來,青蚨,喝水。”


    蕭君澤頭也不抬,指揮著青蚨倒水:“記得啊,每天至少三杯水。”


    青蚨那穩重的表情難得地泛起了抗拒:“謝殿下,奴不渴……”


    他是內宦,討厭喝水,更討厭喝水後要去茅房。


    “勤喝水,多通風,避傷寒,聽我沒錯,喝!”蕭君澤霸道地讓他把水放溫,然後盯著他喝了下去。


    青蚨無奈,又道:“殿下要的道人,奴婢已經尋來。”


    “真的麽,快,讓他們去見典簽,過關後來見我。”蕭君澤示意青蚨去走個流程。


    青蚨低聲道:“典簽最近忙碌,又染了足疾,不願多事,讓你看著辦便可。”


    “足疾?”蕭君澤微微挑眉,“嚴重麽?”


    “倒也不重,就是偶爾疼痛難忍,”青蚨道,“最近脾氣有些暴躁。”


    “嗯,讓他多補補,晚上也給他加個雞湯,讓他晚上少熬夜,會損元氣。”蕭君澤關心地道。


    青蚨應了,蕭君澤卻是有些感慨,他沒想到這效果居然這麽快,他以為怎麽對方也要吃半年才開始痛風,這才三四個月呢,看來這位典簽的腎髒有些弱啊,些許負擔就如此有效果了。


    很快,青蚨找來了那些會煉丹的道士,讓他們在院外見了臨海王。


    不得不說,這些道士外表都是過關的,畢竟這年頭宗教盛行,不信個佛崇個道,在士族開茶話會時都進不了朋友圈。


    但僅僅隻是問了幾句,蕭君澤便開始皺眉。


    他們自稱會煉丹,還會畫符、煮水,還有表演噴火、可以在紙上燒字……


    “我是找煉丹師,不是找醫師,不懂丹道的,不必留下。”蕭君澤果斷把這些人趕走,讓青蚨再去找。


    好在做為皇帝的親弟弟,蕭君澤的號召力還是足夠的,以他的府庫,可以輕鬆供養一個上百人的幕僚團隊,就比如當今南齊最有名的朋友圈,就是蕭君澤二皇叔供養出來的“竟陵八友”,在南北朝文學史上極其有名,影響了一整個曆史的文化走向。


    在經過薑左典簽的同意後,臨海王招煉丹高人的招聘消息很快發出,那些能看出朝廷波濤洶湧的頂尖大族不提,眼界低的寒門小族那是掏空心思尋覓奇人,給蕭君澤推薦過來。


    不到半月,蕭君澤就擁有了一支三十個人的煉丹團隊。


    蕭君澤給他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提純硝石,這個辦法非常簡單,溶解、過濾、煮幹,如此便能得到純度高的硝,而硫和碳是煉丹的必備,他們各自都有辦法來提純,蕭君澤隻需要下單,然後驗收原料就好。


    他暫時不打算弄威力更高的東西,夠用就行。


    ……


    時間很快過去,二月時,朝廷的局勢越發緊張,蕭家這場叔侄內鬥開始進入新的局麵,首當其衝的就是蕭君澤的兩個皇叔先後死去了,死去的原因是“憂慮而死”。


    但是在南朝,憂慮而死其實就是被逼死的換個說法,這種死法過於常見,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麽。


    可到了三月時,這巨大的動亂,終於還是蕩漾到了蕭君澤處。


    三月,西昌侯的秘昭傳給了諸王的典簽,內容非常簡單:“不許諸王與外人接觸。”


    薑左在接到這封書信後,歎息一聲,轉頭便找上了蕭君澤。


    ……


    “讓我去梁園暫住?”蕭君澤立刻搖頭,“不要,那裏不好玩。”


    薑左哄道:“殿下放心,那裏不但已經有數十名鐵匠,還有老奴從建康城重金購來的丹爐,那可是當年葛洪仙師用過的丹爐,比這小城好上百倍!”


    蕭君澤這才勉為其難道:“那便依典簽之言吧。”


    於是迴家,收拾東西,準備去城外的梁園。


    青蚨神色有些憂慮,他非常清楚,去了梁園,周圍都是典簽的人,到時就是真的生死由人了。


    “青蚨,多喝水。”蕭君澤收拾東西時,還不忘記提醒他。


    青蚨無奈歎息了一聲:“是。”


    ……


    時間很快到了四月,鶯飛草長,萬物爭春。


    梁園的春景十分美麗,一些桃樹在寒風中已經掙出一個個小小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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