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內,小巧精致的紅木鏤花桌旁坐著孫皓、趙瑾、楚王。桌上擺著各類春日的時令佳肴,有海鮮菇菜心煲,辣炒扇貝,蒜蓉蝦皮蒿子杆,雞肉片炒蘑菇,紅燒黃花魚,山藥萵筍滑肉片,等等。


    孫皓捧著一碗噴香的珍珠米飯,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趙瑾雖然沒有孫皓吃得那麽酣暢淋漓,但也不緊不慢地夾著菜。唯有楚王,心事重重,唉聲歎氣。


    片刻後,似是實在忍不住了,楚王擱下手中的筷子,開口問道:


    “先生,您真的一點都不著急嗎?您做了這一出戲,該不會真的隻是為了來小王這蹭飯吧?”


    孫皓神秘地擺了擺手,緩緩咽下口中的蝦肉,笑著說:


    “殿下,您心中有事便廢食,這可不是大將作風呀。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飽肚子呀!沒有一個好的身體,怎麽跟膀大腰圓的宣王抗爭到底呢!”


    楚王歎了口氣,忍不住搖了搖頭,又看向趙瑾:


    “趙公,孫先生是不是已經有什麽計策了?要不你先說與小王聽?”


    趙瑾聞言,也隻笑著說:


    “殿下,您這實在是難為臣了,他這個人一向愛賣關子,便是有什麽好的計策,也不會先一步告訴臣的。”


    楚王無奈,隻好也跟著埋頭吃飯,待酒足飯飽後,孫皓品著香茶,這才悠哉悠哉地說:


    “殿下莫心急,我與趙瑾做的這出戲,殿下可得好好利用一番才成,如今眼前正是一個把趙瑾送出長安的大好時機!”


    楚王眸中一亮,連忙往前探了探身子,驚喜地問道:


    “先生這是找到破解的辦法了?”


    孫皓衝楚王和趙瑾招了招手,三人湊到一處,小聲地低語著。


    ……


    翌日早朝,一身正氣的寇勇第一個站了出來,向楚王諫言,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能因為君主不在京中就荒廢朝政,令京中諸大臣掉以輕心。


    若要朝綱穩固,需懲戒孫皓和趙瑾。


    孫皓滿意極了,連忙衝楚王使了使眼色,讓他按照昨晚商議好的計謀行事。


    楚王從聽政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殿前的漢白玉台階上,倒背著手望著下麵的眾大臣,遂道:


    “寇相所言有理,父皇才剛出京,大理寺便丟失了犯人,雖然很快就將犯人捉了迴來,可本王依然會做出處罰,以正朝綱!孫皓趙瑾聽旨!”


    “罪臣在!”


    孫皓與趙瑾從上朝的諸位大臣中走出,跪在殿中,隻聽楚王嚴肅道:


    “自從孫皓入京以來,便與同鄉趙瑾走得頗近,先有藍田縣與樂姬尋歡,如今又有人犯越獄,你二人實在不宜一處共事,否則日後隻怕會捅出更大的簍子!本王以為,大理寺少卿趙瑾在京中多年,政事上雖無大過,卻毫無進益,想是這些年政途頗順,人也懈怠了。既如此,本王正好想念徐州的花生酥糖了,就罰你出京一趟,快馬加鞭地把酥糖給本王買來,本王會派兩名親信跟著你,你可莫要生出什麽幺蛾子!”


    眾大臣聞言,即刻議論紛紛。


    “這也太荒謬了!”


    “是啊,趙少卿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怎麽隻罰他一個呀!”


    “要我說,楚王殿下分明是偏心孫大人,孫大人可是他從徐州舉薦來的!”


    眾人的議論聲雖小,可寇勇在人群中卻聽得清楚。


    “好了!都靜一靜!”


    寇勇振了振官袍的廣袖,手執朝笏上前兩步道:


    “老臣鬥膽請問殿下,孫皓又當如何處置?”


    “寇愛卿,大理寺總要有個主事的,若是連孫大人一並處置了,那還怎麽處理案情呢?”


    “敢問殿下,為何不處罰孫皓,留下趙瑾呢?”


    “孫皓乃大理寺卿,是大理寺的一把手,豈能隨意離京?”


    這時,朝堂上大理寺的其他官員紛紛上前諫言:


    “殿下,趙少卿已在大理寺任職多年,對一應事務更加熟識,而孫大人在徐州任職多年,想來也更知道徐州的哪家酥糖更地道,殿下為何不罰孫大人去徐州呢?”


    “是啊殿下,趙少卿這些年來一直本本分分,就算沒有顯著的政績,卻也從不曾出現差錯!可自從孫大人一來,先是在鎮國公府門前對趙少卿破口大罵,又是逼迫趙少卿去藍田縣狎妓,如今又發生人犯越獄一事,殿下以為孫大人真的堪以重任嗎?”


    “殿下,您是不是覺得孫皓是您舉薦的,便想留下自己人,排擠我們大理寺的老人兒?”


    眾人一番討論,終於有不怕死的諫臣問出了這關鍵的一句話。


    這正是孫皓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借著此事,既能把趙瑾送出京去協助趙蘭溪,又能讓慕容懷仁覺得楚王沒有城府,幼稚不堪,非治國之才。


    這樣,慕容懷仁就能放鬆對楚王的監視。


    而此時的楚王實在是有些站不住了,一來他從來沒有被人當麵這樣指責過,二來他不忍聽孫皓背負這些罵名。從徐州到長安,這一路若無孫皓的輔佐和保護,他根本活不到今日。


    孫皓太了解楚王了,他知道楚王現在快要撐不住了,遂抬眸看向楚王,動了動眼珠,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動搖。


    終於,楚王咬了咬後槽牙,忽然長袖一揮,大怒道:


    “夠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本王是個不得寵的皇子,便不肯聽本王的號令?如今是本王在監國,本王想處罰誰就處罰誰,豈容爾等質疑!”


    最終,在楚王的強勢壓迫下,趙瑾被暫時“貶”出京。


    如此,最高興的便是慕容懷仁了。看熱鬧誰會嫌事大呢?


    這晚,慕容懷仁握著佩劍在城樓上巡視,幾個心腹圍在他身邊,各個得意忘形。


    “宣王殿下實在是多慮了!咱們今日一瞧,這楚王明明也是二十來歲的人了,卻分明還是個孩子心性!咱們的人都把整個京城掌握在手中了,他卻還想著吃酥糖。”


    “就是,要我說啊,趙瑾就是個大冤種!楚王想在朝中立威,自然想保自己舉薦的孫皓,可這偏袒也太明顯了,把朝中諸大臣都給得罪完了,他是這輩子也別想做皇帝了!”


    慕容懷仁也鬆了一大口氣,連日來的密切監視也讓他身心俱疲,但他畢竟是將軍,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分:


    “好了好了,楚王殿下畢竟是皇子,不要在背後亂嚼舌根子。對了,咱們的人馬近來巡防沒發現什麽吧?”


    “將軍放心,一切如常。隻是……”


    “隻是什麽?”


    那心腹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無奈地說:


    “咱們的親兵日日巡防,實在太累了!便是輪崗也輪不過來,將軍您看……”


    慕容懷仁思索了片刻,遂道:


    “也罷,這個楚王也不過是個草包,才監國幾日便把人都得罪完了!明日起,讓城防局的部分人馬恢複巡城,由他們和我們的人輪崗。”


    經過商討,慕容懷仁的人在雙數日巡防,城防局的人則在單數日巡防。


    這日深夜,借著城防局裏沈家舊部的人巡防做掩護,一輛靛青色馬車悄然停在了楚王府的角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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