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把手裏的紙盒子再次遞了過去,“我這次在國外獲得了一個獎項,得了一筆獎金,夠我花費了。”


    “得獎了,是哪方麵的?”陳素娘順手接過紙盒子,抬頭看著兒子,她的眉眼都是笑意,一副我家兒子怎麽這麽厲害的表情。


    “國際上的數學獎。”秋火明一副雲淡風輕。


    “哇,我哥是個國際範的數學家了……”小妹從旁邊探出頭,一臉興奮地說道,接著,她伸出手指頭戳了戳陳素娘手裏的紙盒子,“媽,打開看看。”


    陳素娘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發,“又出去皮了吧,一頭的汗水,去去去,先去洗個頭,今天家裏人多,晚上排隊洗澡還要燒水……”


    “那我看了你的東西就去……”秋紅霜盯著她手裏的紙盒子一臉的探究。


    “好奇寶寶……”秋火明看著好笑。


    一旁的小寶也揮著小手走了過來,“寶寶,寶寶在……”


    一家人都忍俊不禁,陳素娘一屁股坐在涼床的空檔處,將手裏的紙盒子拆開,“這紙好看。”她一邊拆著,一邊誇獎道。


    拆了外麵的包裝紙,把蓋子揭開。


    一串珠圓玉潤的珍珠項鏈就放在裏麵。


    陳素娘看的眼睛都沒眨,嘴裏嘀咕道:“很貴吧……”


    “真好看。”小妹讚不絕口,“媽,你穿連衣裙戴上這串項鏈,就是紡織廠一枝花……”


    “淬!瞎說個啥,多大年紀了,還一支花……”陳素娘隱約耳根有些發紅。


    小妹笑嘻嘻地推開紗門,往外走,“我洗澡去嘍。”


    大妹慫恿著陳素娘,“媽,你戴著看看……”


    陳素娘心裏一動,她的首飾少的可憐,唯一的金耳環,也是結婚的時候,秋建設買的,在某個時間段,還上交了,此後就再也沒有買過任何首飾了。


    紗門再次被拉開,戶外的天已經暗了些了,秋建設提著公文包,一進門就說了,“怎麽不開燈?”


    大妹順手把燈打開了。


    秋建設看著這一屋子人愣了一下,還是秋火明叫了他一聲,“爸,我迴來了。”


    “迴來啦,迴來就好。”秋建設緩過神來,這才注意到陳素娘手裏的珍珠項鏈。


    他是知道這項鏈的價值的,當即眉頭一皺,“這哪來的?”


    大妹笑嘻嘻地迴應道:“哥從國外帶迴來的。”


    “亂來,你們知道這東西得多少錢嗎!就知道瞎買東西!”秋建設放下了手裏的公文包,快步走了過去。


    他如今升職了副科長,這氣勢也足了,板著臉,確實能唬人。


    秋火明往前一步,插在他跟陳素娘之間。


    “我拿獎金買的,不偷不搶,又不是買給你的,是買給我媽的!”秋火明表情平靜,“咱媽一個首飾都沒有,做兒子的孝順一下,有錯嗎?”


    陳素娘站了起來,她的眼角紅了,隱約有淚光在打轉,她也知道秋建設的意思,但是他的這種態度,讓她的心裏不好過。


    廚房裏的動靜停了,大家都是默默地聽著,除了洗浴間裏小妹還在邊唱歌邊衝澡……


    小寶抱著陳素娘的腿,也覺得有幾分不對勁,抬頭,左看看右看看……


    秋建設看著個子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的兒子,愣在了原地。


    一絲懊悔湧上心頭。


    “我……”他說了這個字後,就說不下去了。


    反而是陳素娘冷笑了一聲,“火明,來,替我戴上,難得享兒子福了,誰要是看不過眼,門在後麵,想走隨便……”


    “我……先把包放迴去……”秋建設擠出一句話,撿起放在椅子上的公文包,繞過他們,往裏屋走去。


    大妹對著秋火明做了個鬼臉,無聲地說了一句話,“別理他……”


    秋火明唿了一口氣,秋建設的這個又臭又硬的脾氣,還真是,他很難形容,幹脆就聽大妹的,不理會了。


    項鏈戴好了,陳素娘原本就生的好看,眼下年紀上來了,但是身材維持的很好,珍珠項鏈戴在脖子上,平添了幾分女人味。


    “好看。”大妹讚道。


    小寶走到大妹身旁,轉身看著陳素娘,“奶奶,好看……”


    他拍著小手,笑的歡天喜地。


    裏屋裏秋建設坐立難安,他放好包,裝作不經意走到門口,瞥了一眼陳素娘的側臉。


    那串項鏈確實極為適合她的氣質。


    秋火明跟著將涼床上的書整理了一下,放進了大妹的房間,“謝謝哥。”大妹隨手抽出一本,頓時愛不釋手。


    秋火明把原本打算送給秋建設的東西收好,迴頭送給二叔。


    沒過多久,秋紅玲的聲音響了起來,“飯好了,把門開一下……”


    大妹趕緊出去端菜去了,小妹洗好澡,伸出一隻腳把門支開,她一扭頭看到了陳素娘脖子上的項鏈,笑了起來,“哇,真好看。”


    “爸,爸迴來了嗎?”她問道。


    大妹端著碗筷走了進來,小聲說道:“迴來了,裏屋呢。”


    “別管他,一迴來就是青天大老爺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包青天來竄門了……”陳素娘一彎腰把小寶抱了起來,走到餐桌旁。


    餐桌已經換了一張大桌子,兩個人坐一邊,可以坐8個人。


    小寶坐在陳素娘的腿上,笑嘻嘻地看著桌上的菜。


    今天的菜品豐富,有蒜子紅燒子公雞、番茄炒蛋、螞蟻上樹、糖醋排骨,油渣炒青菜還有一個肉丸子蔬菜湯。


    “哇,比過年吃的都好。”小妹一臉的陶醉,她扭頭衝著裏屋喊到:“爸,吃飯了!”


    秋建設早就坐不住了,當即應了一聲,“哎,來了。”


    他換了一雙拖鞋,踢踢踏踏走了出來,順勢坐在陳素娘的身邊,伸手摸了一下小寶的頭,訕訕地笑道:“素娘,這飯真香……”


    陳素娘白了他一眼,“不是我燒的。”


    秋建設一下子啞了殼,秋紅玲聞言笑出了聲音,“我做的,好了,大家吃菜,我手藝不如咱媽,隻能湊合著吃……”


    陳素娘拿著筷子,夾了一隻雞腿放進秋火明的碗裏,小寶睜大眼睛看著舅舅。


    “腿……”他口齒還有些不清楚。


    “小寶給我來喂,媽,你上了一天班了。”秋紅玲站起來,伸手將小寶接了過去,她一邊吃飯一邊喂小寶,動作嫻熟。


    秋建設看了一眼兒子,“火明啊,要不要喝點酒?”


    “不喝,一會兒要去找胖子……”


    “哦,那好。”秋建設已經後悔了,到底拉不下臉來道歉,顧左右而言他,隨便扯了一句後,端起飯碗沉默著吃了起來。


    吃好飯,秋火明提著一個袋子出了門。


    這是給胖子帶的東西,裏麵是一本戲劇表演的書,還有一頂給大頭專用的鴨舌帽,剩下的就是一些歌曲磁帶,有最流行的邁克傑克遜的專輯。


    晚上總算有些風了,依舊熱熱的,吹在身上也沒有多好受。


    他拿著蒲扇邊走邊扇,一些拐角的地方,蚊子紮堆,蒲扇能驅趕一點。


    大院裏很多人家都把涼床搬出來了,小孩子們嬉笑著,渾然不理會被蚊子叮咬……


    遇到熟悉的鄰居,都叫喚他一聲:“喲,火明迴來了……”


    “狀元郎迴來啦……”


    “上次你的見義勇為的電視我們都看過了,電視上沒本人帥!”


    “火明啊,哪天空,到咱家吃個便飯……”


    秋火明一路應付著,好不容易走到了鐵門口,張有根騎著車從上坡溜了下來,伸長雙腳將車子支停,“火明,你咋迴來了。”


    “有根哥,你才下班啊,我們放暑假了。”秋火明跟他打了聲招唿。


    “哎,我剛剛去車隊,你姐咋請假了?”張有根湊近了秋火明小聲問道:“她沒事吧?”


    秋火明瞥了他一眼,“能有啥事,接我迴家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張有根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秋火明,“去哪?”


    “找胖子去。”


    “上車,我送你。”


    “不用了,這麽近,我坐了一天的車了,就想好好走走路。”


    張有根表情一滯,“那行,莪迴了。”


    “好嘞。”秋火明剛走了幾步,又被他叫住了。


    “哎,我明天去找你,你別外出……”


    秋火明想了想,明天確實也沒安排,“行。”


    張有根騎著車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秋火明上了坡,沿著東大街往西走。


    小城就是這點好,再遠的地方,雙腳都能走過去。


    今晚的月色清亮,照的不遠處的那條河水波光粼粼,近處反而黝黑一片。


    石頭橋斑駁,雜草叢生,旁邊是下水道的出口,還在嘩啦啦地流淌著生活廢水。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這條河蜿蜒流淌,分支幾乎涉及到全城各個河道。


    沒多久,他就到了丁家巷子口,沿著狹窄的巷子,沒走多久,就到了丁宇家。


    院門是關著的,燈光從門縫裏透了出來,裏麵隱約聽到談話聲。


    秋火明嘴角上揚,敲了敲門。


    “誰呀?”是丁母的聲音,伴隨著拖鞋的‘踢踏’聲傳了出來。


    “幹媽,是我,火子!”秋火明揚聲說道。


    緊接著聽到了另外一陣急促的腳步,“哎,媽,我來開門。”丁宇的聲音響了起來。


    丁母停下了腳步。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丁宇一步跨過門檻,一把攬住了秋火明的肩膀,“火子,我想死你了。”


    丁母嘖嘖嘴,“火明,快進來,飯吃過了嗎?”


    丁宇笑道:“來,進來,吃西瓜……”


    進了門,秋火明這才看到,客廳的桌子上放著切好的西瓜,丁父正在看著電視,一手拿著一片西瓜,扭頭看了秋火明一眼,跟著笑了起來。


    丁浩不在家。


    “幹爹……”秋火明打了一聲招唿。


    丁父站了起來,將手裏吃剩的西瓜皮扔進了垃圾桶裏,“火明啊,來,吃西瓜,啥時候迴來的?”


    “下午剛到。”秋火明把手裏袋子遞給丁宇,“給你的。”


    丁宇樂嗬嗬地接過來,當場翻看了起來,“哇塞,火子,不虧是我兄弟,這些都是我喜歡的。”


    丁母拿了一片當中的西瓜遞給了秋火明,“你爸媽還好吧,我們有陣子沒見麵了。”


    “老樣子。”秋火明笑著接過西瓜,咬了一口,甜進了心裏。


    “火明啊,你上迴給小宇說的,要一張彩電券,一個冰箱券,冰箱券現在就有,彩電券要再等等,過兩天我讓小宇給你送過去……”


    丁父慢條斯理地說道。


    秋火明大喜,“謝謝幹爹。”


    “行了,你跟小宇好好聊聊,我跟你幹媽先上樓去了。”


    丁父說完,拉著一臉不情願離開的丁母上了樓。


    客廳裏頓時就剩下秋火明跟丁宇兩個人了。


    丁宇嘿嘿笑道:“怎麽樣,我爸媽識相吧?”


    秋火明三下五除二將手裏的西瓜吃完,又拿了一片,丁宇不甘示弱,也拿了一片。


    “這大夏天的西瓜就是第二條命啊!”秋火明稱讚道。


    丁宇吃好了西瓜,坐在客廳的硬木椅子上,把磁帶給取了出來,他是典型的老鼠不過隔夜食,當即就把錄音機插上電源,電視給關了,把磁帶拆了,聽了起來……


    “過癮,帶勁!”不管聽不聽得懂,這鼓點與節奏就跟國內的音樂截然不同。


    他把歌詞展開,小雞啄米似的跟著節奏邊點頭邊翻看了起來。


    秋火明伸了個懶腰,“你知道吧,前幾天顧曉然到羊城了!”


    話音一落,丁宇啪嘰一下把錄音機關了,他扭頭看著秋火明,“臥槽,她去找你啦,怎麽不叫上我!”


    他的表情忿忿不平,“還是不是三劍客了!撇下我。”


    秋火明哭笑不得,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聽我說完……”


    他把這次顧曉然陪唐小糖過來尋親的事情說了一遍。


    丁宇頓時對這個叫唐小糖的姑娘好奇不已,“等我到了京城,高低我要會一會她,這不就是話本裏的奇女子嘛!”


    “她爸也是,稱得上是義薄雲天……”


    秋火明聽著丁宇嘴裏的這些詞匯,好奇問道:“胖子,你這詞匯量大增了嘛,也是你們老師教你的?”


    “那可不是,我跟你說哦……”丁宇坐直了腰身,咳了一聲,換了一副播音腔,“我現在說的話是不是字正腔圓……”


    “喲,不錯,普通話相當地標準。”秋火明稱讚道。


    丁宇一口氣鬆懈了下來,“哈哈哈哈,火子,你也看好我對吧。”他順手拿出秋火明送的那本書,“繁體字啊?”


    “港城買的,全英文的怕你看不懂。”


    “繁體字好,我自從看完了《射雕英雄傳》,我的繁體字功底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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