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關押了馮安以來,馮坤的一顆心就沒安定過,即使深處五千騎兵的包圍之中,也總是有一種被偷窺的感覺。


    “下麵有何反應?”


    “迴大將軍話,大軍已經迴撤,並無任何異常。”親兵頭子馮子豪立刻向前答話。


    “嗯,告訴兒郎們拉開與大軍的距離,所有人持戒備狀態。”


    馮子豪深深的看了一眼滿臉嚴肅的馮坤,也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隨即小聲的吩咐了下去。


    “馮安此人年少有為,麾下有無數人追隨,此次本將毫無理由的下了他的軍權,卻沒有一人過來為他鳴不平,這種現象太反常了。”


    “將軍所言極是,其麾下郎將眼神也多有不敬,末將以為咱們還需早做打算。”


    “嗬嗬嗬,現在的年輕人啊都耐不住寂寞,稍微有點成績便會滋生一些不好的想法,還是我賢侄有先見之明,人在百裏之外便看到了事情的本質,滿朝文武都說他沒有將才,依老夫來看,這的確不是將才,這種能力已經超越了大將軍。”


    馮子豪輕輕笑了兩聲提示道:“據說白侯下令讓公子二十天內製作兩千盔甲,您就不為公子鳴不平?”


    “哈哈哈,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交流方法,老夫不湊這個熱鬧,你派人去告訴戴兒,他父親這個前鋒現在也隸屬白侯麾下,老夫的五千騎兵也需要盔甲,老夫限他兩個月時間,完不成任務,老夫家法伺候!”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別人看到的是壓力,但馮坤豈能看不出白覃的打算,馮戴到了濟源已經一年有餘,但一直沒有足夠的資源,此次白覃借著軍備的借口為他爭取人力物力,這麽好的機會豈能輕易讓他溜走,兩千副還是太少,五千副盔甲,怎麽也夠他培養出自己的大匠。


    “嗬嗬嗬,將軍可能不知,剛接到消息,白侯認為擺渡船的過河速度太慢,想在九曲河上建一座大橋,已經命公子向工部要人。”


    “哈哈哈,好主意,有了橋梁,這裏才真正的算是大周的國土,告訴我兒,為父在衛城還算有些威望,二毛的實驗室裏人才不知比工部的那些人要高出多少,讓他放開手腳幹。”


    馮坤簡直太高興了,當初馮戴的那一板磚沒有白挨,一板磚換來一個錦繡前程,這樣的板磚他也想挨。


    “把馮安請來,老夫來會會這位同姓的少年英傑。”


    馮子豪聞言立即去提人,馮安的軍權沒了,但人脈還在,看押他的人都是他曾經的部將,若要提過來估計還需要一番交涉。


    馮將軍坐在大帳中仔細琢磨了一番,皇帝給的命令是平叛,所有人都以為是臨淵侯叛亂,但皇帝卻偏偏沒有寫明,這樣的命令就給了人很多發揮的空間,或許這才是白覃被任命為大將軍的真正原因,也隻有白覃這樣的聰明人才能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等了很久,馮子豪才垂頭喪氣的迴來,人沒提過來還被人奚落一番。


    “將軍,他們不願意放人,稱除非大將軍親至,否則他人沒有權利提審。”


    “知道了,告訴兄弟們今晚宿營甲不離身!”


    馮坤不知道馮安的底氣在哪,憑借區區幾萬人就想造反,當年大周風雨飄搖,琅琊王擁兵數十萬尚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如今的大周國力日益強大。


    若是說馮安沒有後手,打死他也不信,幾萬人的造反和送死沒什麽區別。


    “來人,找幾個機靈的兄弟混進簪平,打聽一下馮安近兩年都幹了什麽,與何人來往,事無巨細,越詳細越好。”


    馮坤看了看簪平的方向,又看了看正在撤退的大軍,忽然發現自己在兩者的中間,心裏不由得一緊。


    “召集各千騎、百騎長帳中議事!”


    親衛們立刻分頭行動,一張行軍地圖鋪展開掛在帳中,馮坤站在地圖前來迴踱步,不時低聲向親衛詢問著什麽。


    全部人員唱名入賬後,馮坤板著臉一指點在他們所在的位置。


    “此地名曰困龍穀,屬於標準的西北地形,相信大家已經勘察過了,內部溝壑縱橫,又首尾相接,東西南北各有出口,是個天然的防守陣地,但是……”馮坤稍微一頓又接著說:


    “這裏卻是騎兵的天敵,敵人隻需堵住四個出口,從上至下以火攻,便可亂了咱們的陣腳,所以此地不可久留。”


    “將軍,此地雖險,但後麵有四萬步兵為依托,想來不會有人敢來挑咱們的虎須。”一個千騎長起身道,下麵很多人也麵露微笑,在他們眼中,這裏唯一的敵人正龜縮在西梁城內。


    馮坤麵色一緊,手指又指向簪平方向道:“這裏距離此地不足三十裏,假設若有敵軍盤踞在此,趁著黑夜向我們這裏突襲,後方四萬步兵從南麵向我方包圍,諸位有何破解之法?”


    下麵幾十人都沉默了下來,這是一種死局,騎兵失去了機動能力,唯有拚死而已。


    “大家是不是覺得本將軍此問過於混賬了,簪平是咱們大周的城池,又怎麽會有敵軍駐紮,後方也是我大周兒郎,又怎麽會配合敵人圍剿我等?”


    馮坤挺了挺身軀逐個看向下方的郎將們,若想成為一個百騎長,沒有經過數十次血的教訓,不是一個合格的百騎長,若想成為千騎長,不僅要有過硬的馬上功夫,還要有非常好的指揮能力,可以說這裏的人每一個都是以一敵十的好男兒,都是大周最寶貴的財富,萬不能因為他一個失誤折損在此。


    “大家的疑問也是我馮坤的疑問,雖然本將到現在仍不相信這種可能性,但根據本將掌握的消息來看,本將不敢冒這個險,所以我命令!”


    唰……唰……


    所有人立即站了起來。


    “入夜後,大家用布匹把馬蹄包裹起來,分批撤離此地,向東二十裏有一地形相對開闊的高地,這裏隻需留馬匹一百即可,大家還有何疑問?”


    “將軍的意思是馮安將軍不可信?”一名千騎長猶豫的問道。


    “西北之地向來民風彪悍,與中原又有九曲河作為屏障,朝廷不可能隨時掌握到這裏的狀況,這兩年時間,朝廷一直致力於東楚與北燕兩個地方,有些人有了不同想法也未可知,所以在西北,本將不相信任何人。”


    與眾部將商議了具體撤離的細節後,馮坤寫了封急信,譴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白覃手中,他需要將自己的猜測和具體布置向白覃一一講明,好在白覃現在僅距這裏一日的路程,待收到信件時應該還有半日的路程,還能及時變更戰術。


    殘陽如血,映紅了整個戈壁灘,也映紅了馮坤心底的那份嗜血的欲望,久不經戰場,已經有人忘了老一輩人物的輝煌……


    夜幕逐漸籠罩四野,站在高高的山崗上極目遠眺,後方的軍營中燈火閃爍,人影重重,看樣子已經開始埋鍋造飯,即使相隔數裏也隱隱能聞到一股肉香。


    “夥食不錯,莫非晚上真有行動不成?”親衛在一旁嘀咕道。


    “大將軍授本將節製之權,去傳我軍令,命裨將李顯率部一萬折返西涼,以觀敵方動向,裨將李達,率部一萬在後方十裏紮營以應不測。”


    李顯與李達是兩兄弟,以前在隔壁攤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遊俠,後來狄人作亂,李顯與李達被馮安收編到帳下效力,算是馮安的得力幹將。


    “怕是他們會陰奉陽違。”


    “無妨,本將也沒指望他們會聽從命令。”


    馮坤轉身向簪平方向看去,如墨的天空下看不到一點星光,偶爾幾聲鳥叫聲掠過,再也沒了任何聲響。


    “開始撤離吧。”馮坤猶豫了一會終於下令道。


    斥候早已探好了道路,隨著馮坤的一聲令下,千騎長紛紛轉頭迴了自己的營帳開始組織撤離,升起的火不能熄滅,仍舊營造出造飯的氣氛,幾匹年邁的戰馬被留了下來,不時傳出陣陣馬的嘶鳴聲……


    夜深人靜時,火光逐漸熄滅,唯有股股青煙在夜空中盤旋,數千頂營帳沿著溝壑排成兩排伸向遠方,仔細觀察,拐角處的陰影中似乎有人立在原地警戒著……


    “將軍,您猜想的不錯,斥候來報,簪平方向有敵情,約有上萬人左右,為了不打草驚蛇,斥候沒敢靠的太近。”


    “看清是什麽人了嗎?”


    “不清楚,夜色太黑,對方也很謹慎,一點火光也沒有。”馮子豪迴道。


    “馮安那邊呢?”


    “李顯去了西邊,李達在東邊,馮安自己率兩萬在南,看樣子是想全殲我們!”


    “嗬嗬嗬,西涼城應該沒人了,走,咱們去接林相。”


    馮子豪恍然大悟,既然已經判定是馮安在作亂,那麽臨淵侯一定是被人冤枉的,此時不去又待何時?


    西涼城此時仍舊在緊張的戒備中,雖然圍軍已退,但誰也不敢保證這不是敵人的計策,臨淵侯帶著親衛親自在城牆上巡夜,大軍圍城下人心惶惶,現在突然放鬆下來,難免會有人放鬆警惕,這時才是最危險的時候,臨淵侯深知這其中的道理。


    巡至北城,果然有探子來報,遠處有大量騎兵靠近,沉悶的馬蹄聲一聽就是被裹上了布條,這種情況下,除了偷襲,沒人會刻意如此。


    “全城戒備!”臨淵侯立刻下令道。


    咚咚的鼓聲響徹全城,一排排兵甲手持弓箭立即上了城牆,林相也聞聲趕來,與臨淵侯並排站在城牆上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不像是馮安的隊伍,他沒那麽多騎兵。”臨淵侯從馬蹄聲中做出了初步判斷。


    “應該也不是白侯的援軍,本相算算時日,他應該還有數日才能抵達。”林相也滿腦袋問號,這個時候出現大量的騎兵很不合常理,若是要攻城,騎兵是最不合適的兵種。


    馬蹄聲由遠及近,距城牆一箭之地時才慢慢停了下來,隨即大量的火把點了起來,林相探頭仔細看了看,心裏一喜大聲喊道:“來將是否衛城馮坤馮將軍?”


    “哈哈哈哈,林相安好?白將軍麾下前鋒將軍馮坤拜見林相!臨淵侯還認得本將否?”馮坤單騎單馬來到城牆下方大聲吼道。


    “馮將軍深夜帶領數千狼騎突臨我西涼,不知有何貴幹?”臨淵侯並沒打算開城門。


    “有何貴幹?老子聽聞林相有難,帶領兒郎們跑了八天,剛剛才把馮安那崽子騙進了困龍穀內,你說老子有何貴幹?趕緊給老子開城門,一會馮安那崽子反應過來,殺個迴馬槍,老子可就沒時間與你敘舊了!”


    馮坤看林相沒事,心裏的石頭放下了一大塊,至於馮安還沒放在他的心上,西梁城內有兵甲七千,再加上自己的五千騎兵,隻要不是硬碰硬,鹿死誰手還不可知。


    “白將軍何時能到?”臨淵侯在城牆上大聲喊道。


    “白將軍明日必到,怎麽,你打算讓老子在城外露宿?”


    “馮將軍見諒,這馮安也姓馮,與你馮將軍是何關係,本侯一無所知,萬一此乃你們的計策……”


    “我去你奶奶的!”馮坤在下方氣的大罵:“我馮家世代英傑,豈能與此等叛逆之賊相提並論,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本將要你狗命!”


    “臨淵侯這話確實不對,馮將軍祖上乃大周國公,與此地馮氏卻沒有一點瓜葛。”林相在旁邊哭笑不得,他也沒想到一向沉穩的臨淵侯會突然拿此事說項。


    “嗬嗬嗬,本侯深受國恩,當然知曉此事,本侯此時不提,以後自然會有人提,到時戰事已定,饒他長了八張嘴,也不一定能說清關係。”臨淵侯解釋道。


    林相此時才算真正感受到這些老將們的厲害之處,嬉笑怒罵之間已經把以後可能出現的麻煩斬在了劍下。


    “臨淵侯,本將以前敬你是條漢子,想不到十幾年沒見,本事不見長反倒成了娘們,一張嘴萬人騎,有本事你打開城門,老子活劈了你……”馮坤一直在城牆下大聲的罵著,其他的可以忍,但是辱及他祖宗的事,無論如何他都忍不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周王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腿不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腿不二並收藏大周王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