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特意安排了莊戶裏最年輕的一位老人趕著牛車送白覃到槐安城,平坦的大道上不時有官兵經過,騎馬的將軍來迴奔馳在隊伍兩旁糾正隊伍的紀律,看來是剛訓練的新兵,白覃躺在牛車上看著這些新兵,不知道他們要開進哪裏,又有對少人能迴來,趕車的老漢看不慣隊伍中流裏流氣的小青年,拿起鞭子上去就是一頓打,沒人敢攔,連騎馬的將軍也是等老人家打完了才過來製止。


    “現在不好好練習陣仗,上了戰場你會連累身邊的兄弟一起去死!”老人打著打著就哭了起來,可能想到自己的子侄輩也像他們一樣更加的傷心。


    說完也不再理睬那些兵將,坐上牛車前轅上慢吞吞的趕路,白覃隻好做起來向著周圍抱拳作輯,萬一哪個沒燒熟的二愣子一槍捅了過來,那就死的太可憐了。


    “公子大德,兵痞們還承不住您的一個道歉,戰陣上死的最快的便是這樣的新兵蛋子,很多時候該用人命去填的時候誰也攔不住,就是大將軍也說填就填了,今你明他的,總會有輪到上去填命的時候,這個時候就要講究保命的手段和相互間的配合,幾場仗下來能活下來的才算真正的甲士。”老頭似乎在迴憶自己的過去。


    “不管是不是甲士,還是一個不成器的浪蕩子,在他們願意為了家園準備著上前線的那一刻起,他們便可以承受任何人的一拜,可能他們戰場上會因為沒有好好訓練害死周圍的人,但是那不是他們的錯誤,有罪也是訓練他們的將軍的罪,他們已經把命都交出去了,是將軍沒有訓練好他們。”白覃對著趕車老人的背影說道,他確實很佩服這些大頭兵們,至少自己就不敢去。


    老漢聞言停下了牛車,下車對著白覃深深的一輯,廝殺漢子說不出那麽多的道理,死去的人和有幸活下來的人理應都該受到尊重,這是他們唯一的一個倔強,不容他人誹謗。


    牛車很慢,晃晃悠悠走了兩天才看見槐安城,老漢架著牛車變賣了一些臨時醃製的貨物又買了些生活用品,給白覃留下足夠的路費便匆匆迴去了,四處打聽張家寨的道路,十裏不同俗並不是誇張的說法,一輩子都沒出過城的人大有人在,縣衙附近問尋了一個差役才問明白,從南門出來,沿著官道走了十來裏路,遇見一座鷹嘴山,翻過大山便是,寨子裏同樣沒了青壯年,一群孩子跟在老人後麵學習最基本的生活技能,翻出來的土壤被拍碎了放在日頭底下暴曬。


    抓住一個小孩問了張二林的家住哪裏,小孩一聲不響的在前麵跑著帶路,幾間木屋,一個寬敞的院子,收拾的還算整齊,不用自己叫人,,小孩已經跑進去領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孩子出來,十來歲男孩已經承擔起家裏的一些事務,招唿著白覃坐下,茶水倒的一滴未灑,坐在旁邊宛如一個小大人般,隻是稚嫩的聲音讓人心生憐惜。


    “不知如何稱唿,找先父何事?”


    “你怎麽知道你父親去世了?”白覃詫異地問道。


    “前兩日有官家來通知,說是為了保護公主陣亡,官家賞了兩錠金子,並免了三年賦稅,村裏一起陣亡的還有十來人,都通知到了,昨日才入了宗祠。”男孩說完眼淚就要留下來,強製著自己才沒哭出聲來,隻是轉過頭擦了擦眼睛。


    “你母親呢?”白覃問道,有些事還是需要當著他母親的麵說比較好。


    “母親悲傷過度在裏屋休息,現在不宜見客。”


    白覃想了想便把裝有骨灰的罐子從身上拿下來。


    “當日我和你父親一起遇襲,我們一起逃至山坡上,你父親已經重傷,後來知道自己不行了,托付我照顧你們母子,後來敵人追了上來,為了讓我活命,你父親和敵人同歸於盡,這便是你父親的骨灰。”白覃說完便朝著骨灰灌深深一揖。


    旁邊有女子很壓抑的哭聲,相必是聽到了白覃的話語,小男孩強自鎮定的到了裏屋,沒有什麽寬慰的話語,兩母子再次痛哭出聲,白覃不好進內房,便在外間一直等待,一盞茶水喝完,小男孩攙扶著母親走了出來。


    “謝謝公子大義送迴先夫遺骨。”說完便要下拜。


    白覃快速站起來躲到一邊,忙先拜下去。


    “嫂嫂不可如此,張二哥對小子一路頗為照顧,且最後又救了小子一命,這本是小子應為之事。”二人寒暄了一陣終於坐下說話。


    “二毛快見過叔叔。”張二嫂對旁邊的兒子說道。二毛也乖巧懂事,走到前麵結結實實叩了一個響頭,白覃把他拉起來問話。


    “二毛可曾讀書?”


    “上過一年私塾,後來因為打仗了,先生被征召進了隊伍當了主簿,就沒再進過學。”


    “二毛應是乳名,可曾有過學名?”


    “不曾,先生說二毛就很好。”


    “嗯,嫂嫂,家中若有累活可吩咐二毛前往村頭私塾尋我,以後二毛也要跟著我進學,嫂嫂您看如何?”白覃轉頭對張二嫂說道。


    “但憑叔叔安排,我一介婦人不知這些,待他父親入土為安,定會叨擾叔叔。”


    說了會閑話,共同迴憶了下已亡故之人,白覃便起身告辭,按照二毛所指尋到私塾,給村裏的裏長打了招唿在旁邊用木材新搭了一個帳篷,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白覃搭帳篷的技術日益增高,幾根木頭搭出框架,上麵隨便找些幹淨不易脫落之物蓋上便成。柳筐裏幼娘準備的饃饃還有一些,湊著醃菜吃了一點便躺了下來開始考慮以後的事情,自己讀過書,知農事,以前學過的各種知識勉強還能記起一些,在這個知識貧乏的時代當個先生應該可行,當先生首先要經過裏長的認同,裏長認同了便可在此定居下來。


    第二日白覃便起了個大早,準備了些許禮物,主要是幼娘給白覃準備好的食材,尋了裏長說明來意,原以為裏長會先皺眉拒絕,在經過自己認真剖析之後,最終勉強同意,沒想到裏長卻喜出望外,親自帶人整理了私塾,裏裏外外打掃了幹淨,送過去的禮物也被拿了迴來放在柳筐中,最後裏長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突然一拍腦袋往家跑去,不一會便抱了幾本書跑了過來,鄭重的邀請白覃入主私塾並宣布非進學人員不得踏入。


    沒想到自己認為最難的關卡就這樣被解決了,裏長知道他從北方逃難過來,並帶來了張二林的骨灰後,更加殷勤,親自去了趟縣衙給白覃重新上了戶籍,就坐落在張家寨,並有田地十畝,這十畝田地是裏長從全村人的田中劃出來的,沒人有異議,全部笑嘻嘻的把家裏的一些吃食拿出來送了過來,並說了一些感謝地的話,白覃這才明白一個讀書人願意留下來當做本地的先生對他們的意義。


    所有的事情超乎想象的順利,每家有孩子的早早便送了過來,家境富裕的還拿了束修,白覃站在高台上俯視著下方三十二位學生,大的有十一二歲,小的也有七八歲,白覃清了清嗓子便開始訓話


    “入我門下當以忠孝為先,我們不尊鬼神,隻敬祖宗,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當我們耄耄之年,迴想我們的一生,上可對祖宗,下可訓孩童,可都記下?”


    “是,先生。”知道答話的便出聲應道,小一點的伸長了脖子左右看看。


    白覃把學生全部安排進教室,滿滿當當的一屋子孩童交頭接耳紛亂異常,一尺長的板子打在講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第一節課沒什麽好講的,紀律先安排好,特意選了張二毛作為紀律委員負責班級內平時點名考勤監督工作,一個頗有威信的大個作為班長,每十人又選出了一個組長,一個簡單的連級單位便初步成型。學生們挨個講了自己的姓名和愛好,知識的匱乏讓許多學生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有的甚至說最愛給家裏的牛捉虱子,一兩個學生這麽說隻會讓人發笑,但大部分學生都講出了類似的話語後,連課堂外的裏長都沉默不語,臉上發澀的表情出賣了他痛苦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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