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迴了家,鬧了一整天,到這個點,月亮也暗暗爬上了樹梢。


    宋小柒雖然道歉了,但她的心裏仍被罕見的愧疚情感盈滿。


    尤其是,這個點了,禹景楓還餓著肚子。


    雖然他並沒有說什麽,但那雙眸子靜靜地盯著宋小柒——裏麵本就包含了千言萬語。


    “天太黑了,”宋小柒想了一下,最後還是猶猶豫豫的對禹景楓開口道,“你如果願意,你點菜吧,我明天做給你吃。”


    禹景楓的眉眼很冷峻,但是看向宋小柒的時候卻好像全都是笑意——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學會了包容——包容一個姑娘。


    “你如果願意的話,我想吃江南白花雞。”他聲音矜貴,聽起來像個少爺。


    “江南白花雞?”宋小柒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別說做過了,她連聽都沒聽過。


    不過好辦,不就是雞嗎?


    第二天清晨,禹景楓本來早早起來,卻沒聽到宋小柒叫他幹活的聲音——甚至,宋小柒都不在屋子裏。


    他皺著眉頭,想起了昨天——難不成這小丫頭又要鬧什麽夭折子,擒下自己去報官?


    可是他想到那雙信誓旦旦的杏眸,啞然失笑的點了點頭。


    不,她答應了他,那就不會了。


    連禹景楓自己都不知道,這種對於宋小柒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從何而來。


    可他還是情願這麽相信,直到等來了宋小柒的唿喚。


    對方掐著腰,站在後山,指使著禹景楓過來幫她把雞殺了。


    看著宋小柒得意洋洋的模樣,卻明顯是起了個大早去趕集,禹景楓心裏忽然微微動了一下。這個宋小柒,會不會是在害怕?


    畢竟她膽子那樣小,一言不發就把他報上了官。


    懷著這樣微妙的心情,他手起刀落,在案板上掙紮許久的雞連叫都來不及叫,就斷了頭。


    “好了。”宋小柒看見禹景楓垂眸,輕聲對著她道——男人的音色低沉而悅耳,剛剛殺雞的手法也很帥氣。


    “好了?”


    宋小柒看著禹景楓,不知為何,紅了臉蛋。


    這個男人的皮相太優越,優越到單單站在那裏,就耀眼的不敢再看。


    她今日為了他,心甘情願起了個早,獨自一個人穿梭於人山人海的鬧市裏,卻罕見的升騰起了莫名的情緒——至少這種情緒不叫討厭。


    但再往深處想,到底是什麽,她就不好說了。


    這次宋小柒麻利的拿了個碗就開始接血,她告誡自己——不要再盯著禹景楓犯花癡了。


    察覺到禹景楓困惑的目光,宋小柒哽了一下,解釋道,“這是毛血旺...”


    看著禹景楓的眼神越來越困惑,她道,“算了,你不必知道是什麽,一會吃就完事了。”


    禹景楓:“你要把這個東西給我吃?”


    他挑了挑眉,眉眼一下子銳利了起來。


    在他的記憶裏,從沒有人對他這麽大膽過。


    宋小柒沒迴答他,這頓飯是給他做的。但是顯而易見她做不出來江南白花雞,隻好另辟蹊徑。


    兩人把分解好的雞帶迴了廚房,禹景楓坐在椅子上安靜等待。


    大寶二寶已經被柳語接走——直到現在他也很驚訝,看著還年輕的宋小柒,居然已經有了一對龍鳳胎,而且孩子的父親還不知道是誰。


    這就意味著,接下來這頓飯,隻有他和宋小柒兩個人享用。


    餐桌上,宋小柒捧著熱氣騰騰的燒雞走了出來,接著她又端出來了毛血旺。


    禹景楓拿著筷子,卻實在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


    這雞的色澤,黑不溜秋。這堆用雞血製作的豆腐觸感的切片——他更不想下嘴。


    看著禹景楓神色不對,宋小柒卻忽然笑了一下。


    “吃呀,怎麽不吃呀?”她笑的溫柔,手裏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溫柔——直接上手撕了個雞腿。


    “我...”禹景楓皺著眉頭想開口,卻被宋小柒拿著雞腿堵著了嘴。


    本應該是難吃的,至少在想象當中,是燒糊了的味道。


    但是卻和禹景楓想象的完全相反,入口的那一瞬間,是脆的,把皮咬開,似乎能感受到肥油混著有力的肉絲,香氣在味蕾炸開,包裹著他口腔的每一個感官。


    “好吃。”宋小柒冷眼看著對方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整隻雞後——矜持的擦了擦嘴。


    她忽然想起了網絡熱梗——真香定律。


    於是忍不住也噗嗤一笑,把毛血旺推到禹景楓麵前。


    “試試這個。”


    這一次禹景楓沒有猶豫,他叨了一筷子,和剛剛油滋滋的感覺不同,這個鮮而不膩。


    一筷子後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看著光了的盤子,宋小柒嘴角抽了抽。


    隻聽見禹景楓問道,“人血是否也能做出毛血旺?”


    那雙眸黑漆漆的,不像是在看玩笑,激起了宋小柒一身雞皮疙瘩,甚至她差點繼續把這個人送去報官。


    吃過了飯的禹景楓比前幾日正形了不少,至少勞動力方麵沒讓宋小柒操心。


    是水也打地也耕,就差沒把衣服洗了。


    宋小柒難得欣賞的看了看禹景楓,結果卻與對方的眼睛撞到了一起。


    她這一次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到了晚上,隱約能聽見鳥兒鳴叫的求偶聲。


    禹景楓把被子蒙在頭上,防止被兩個小孩半夜喊醒。


    他偶爾也會想,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次日,一個不速之客找上門來。


    宋小柒揉了揉眼睛,簡單梳洗一下就開了門——原來是這個村的村長。


    四十好幾的中年男人,卻不知為何弓著腰,像個大蝦一樣。


    他這次找宋小柒主要是為了禹景楓,希望她帶禹景楓到官府登記身份戶口,否則不能夠住在村中。


    “小柒,你本來就不是我們村的本地人,”村長看著宋小柒道,“這個男的更不是了。”


    “前日裏還因為他鬧出了那麽大的亂子,要是他沒個戶口,咱們村是不放心留下的。”


    “畢竟這可是個五大三粗的爺們——”能做出什麽事情他還真不好說,這句話被村長看著禹景楓越來越冷然的神色,悄悄別進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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