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


    宜:做灶,升職,出行,喬遷。


    忌:諸事皆宜。


    今日陽光很好。


    一早就有暖陽照進江老夫人的臥房。


    她的臥室位置好,光線明媚,景致上佳。


    她不是被陽光叫醒的,她是被疼醒的。


    一輩子沒有真正吃過苦的江老夫人這次是真把苦吃上了。


    胸口的位置一碰就疼。


    一唿吸就喘。


    有點氣上不來。


    坐起來更疼,躺著也疼。


    她喊婉兒。


    來的卻是一個丫鬟。


    “婉兒小姐出門去了,老夫人需要什麽,奴婢給您拿。”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道。


    這幾日江老夫人脾氣很大,綠痕姐的腦袋就被老夫人的藥碗砸破了,有可能破相了。


    小丫鬟跪著也跪的很遠。


    江老夫人心想有什麽事,比她受傷還重要,婉兒居然出門了。


    “外麵發生何事?”


    小丫鬟低著頭道:“大家都去看江大人受封賞,朝廷來招安。”


    江老夫人忽然想到了江長天的麵容,想到韓世子,隻覺得胸前傷口裂開一般。


    不該如此,不該如此。


    奈何那小畜生真的命太硬了。


    她讓瑤姑出手了好多次,次次居然都被他逃了。


    後來瑤姑說讓他去成婚生子,有了他看重的人,就有了軟肋,到時候反而好拿捏。


    一步錯步步錯,就應該早早弄死那畜生的。


    江老夫人想找大兒商量一下,結果開口才想起來,淮生居然搬出去了。


    ……


    陽光明媚。


    人頭攢動。


    色彩鮮豔。


    女子居多。


    江婉沒有去人群中擠,而是定了一個包間。


    她有點害怕江長天,可是又覺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成日躲著也不是事,總是要看看。


    江婉不好一個大姑娘自己出來訂包廂,她是以帶阿娘出來散心為由。


    吳氏其實甚少出來。


    搬到別院後,也沒有出去拋頭露麵。


    這還是少數幾次出來,看一切都有些新鮮。


    看到底下的姑娘們,甚至能聽到旁邊隔壁包廂姑娘們嘰嘰喳喳的大膽調笑。


    她沒有想到,那年那個雙目倔強望著自己,喊自己大嫂姐姐的少年郎,如今居然是這麽多姑娘們夢中情郎。


    這鳴縣偏僻,民風開放,姑娘們言辭頗為大膽。


    聽的吳氏這已婚已育的女子都有些麵紅耳赤。


    倒是江婉一臉平靜,似乎在思考什麽,她甚至出門還帶了一個棋譜,隨時看棋譜。


    吳氏其實想跟女兒分享一下別院生活,也想問問女兒是否適應,或者她也想婉兒問問她生活的是否適應。


    可是看著婉兒隻是專心的看著棋譜,態度淡然,不卑不亢,到哪裏都很沉著。


    吳氏又羞於啟齒,自己一把年紀了,不能照顧閨女,還要跟閨女吐槽自己的煩心事。


    她無奈的看著窗外。


    窗外有棵樹,樹上有幾隻鳥兒嘰嘰喳喳的。


    看到了不遠處坐高台上的韓世子。


    她臉色難堪。


    婉兒什麽都沒有說,沒有問,可是她總覺得女兒聰慧的什麽都知道。


    江婉注意力似乎在棋譜上,實際上卻在高台上另一個人身上。


    那穿著鎧甲的少年,比上一次見麵成熟了一些,但是還不是她夢中那個樣子,夢中更加沉穩大氣,現在看還是有些像是毛子小子。


    一點都不兇。


    他居然來了。


    那他是否見到了江瑜。


    沒有失憶的江瑜。


    也不會成為他的丫鬟。


    那他們還會有瓜葛嗎?


    雖然江婉從來都沒有喜歡孟少瑕。


    可是夢裏兩人畢竟是議過親,她很長一段時間頂著孟少瑕的未婚妻的身份生活的。


    那種感覺很深刻,很不甘。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樣樣比江瑜出色,那時候的孟少瑕心裏居然完全沒有她。


    不甘心。


    那種情緒有點煩躁,江婉看著棋盤認真思考。


    棋盤縱橫交錯,一團亂麻。


    人群中忽然發出劇烈的狂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二,江二。”


    “江先生,江先生。”


    ……


    吳氏往下看就見一個穿著緋紅袍子的長發男子跳下馬,卻並沒有大步向前,而是走到馬車跟前,給掀車簾。


    然後伸手牽著一個女子下馬車。


    他的動作會讓人覺得下馬車的一定是個嬌弱無比的女子。


    結果下馬車的是一個身量很高,都快趕上他的女子。


    那是他的妻子秦落霞。


    穿著暗紅的袍子,比他還英姿颯爽,一個女子身上居然有一種帥氣的美貌。


    莫名讓人興奮和心動。


    吳氏忽然想起來,以前聽瑤姑和婆婆形容秦氏,那就是個鄉下女子,上不得台麵的很,見人說話眼睛都不敢直視,縮脖子縮腦,小家子氣的很,骨架寬大,大手大腳,比粗使丫鬟還上不得台麵,這種女子都進不了正堂,隻能在院外幹點活,怕她進來汙了貴人的眼。


    可是眼前,她哪裏有一分拘束。


    簡單的飛雲鬢,頭上一根銀釵,見人打招唿,麵露微笑,目光明媚坦蕩。


    甚至吳氏覺得自己都被那女子的目光掃了一眼,感覺自己像是偷窺被發現一般。


    接著下馬的是瑜姐兒。


    吳氏猶記得瑜姐兒在自家被瑤姑抓住,她像一隻野獸一般,又踢又打,還會拿牙咬人,說話也不幹不淨的,很粗俗的罵人。


    可是眼前那瑜姐兒跳下馬車,居然一點不輸自家婉兒。


    婉兒思慮有些多,不像這個年紀的姑娘。


    瑜姐兒活潑許多,笑的明媚簡單,讓人一眼看到底,很安心,眼神靈動,她直勾勾的看著台上的男子,然後居然揮手跟台上男子打招唿。


    還是那個瑜姐兒。


    江婉的目光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棋譜,她看到那揮手的少女,刺目不已,尤其是看到台上的男子居然點頭迴應,滿麵微笑,隻覺得心中更加苦澀。


    吳氏看到一個老婦抱著一個小女娃下馬車,小女娃頭仰的高高的,看什麽都新鮮的樣子,笑嘻嘻的。


    韓世子本來在台上大大方方的擺造型。


    他沒有什麽偶像包袱,現場他地位最高,無人可及,這些鄉下姑娘沒有見過世麵,熱情一點也可以理解。


    他端坐高台,俯視眾生。


    然後看到了那騎馬而來的江二。


    那人就是江二?


    韓世子瞳孔微縮,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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