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褚遂良就不是一般人,隻見他仰起臉來,直視著皇帝說:


    “陛下這是嫌棄老臣,專門提拔新人取而代之嗎?臣身為尚書台右仆射、吏部尚書,許多大臣跟臣抱怨,說陛下不信任功勳老臣,隻喜歡毫無經驗的年輕人。


    以前臣還不信,多替陛下辯解。如今看來,隻要陛下屬意之人,皆可以網開一麵,唯獨我們這些老臣惹人嫌了。”


    他說著還委屈的哭了起來,抹著眼淚說:


    “先帝在世時,也沒有對臣下如此偏心,陛下……不若我們這些侍奉先帝的老臣,一同請辭罷了,省得說什麽做什麽,都礙了陛下的眼。”


    此話一出,李善頭疼至極,不由地揚起了臉無語問天,還偷偷翻了個白眼。


    這大殿裏還坐著一圈功勳老臣呢!這些領兵的,哪個不比褚遂良老?


    程咬金看向了年輕的皇帝,出聲問:


    “陛下……您不會是……嫌棄我比李績大,覺得我不中用了吧?”


    李績聽聞,連忙擺手笑著說:


    “哪能啊,我隻比盧國公年輕六……四五歲而已,咱們差不了多少。”


    程咬金卻一點兒沒聽進去,隻管瞪著一雙銅鈴眼睛,在李績的身上上下打量,然後扯著自己的胡子,衝著皇帝說:


    “陛下!你是看我這胡子頭發白的比他多是不是?不能看外表啊……李績,拿上你的長槍,我去家取我的朔,咱們校場上比劃比劃。”


    說著,他就起來去拉李績。李績隻管苦笑著拒絕,也不敢使勁兒。


    兩個人吵吵鬧鬧,期間還配著褚遂良的哭聲。


    李善覺得頭都大了,猛地從案幾後站了起來,壓低嗓音抱怨了一聲:


    “夠了,吵得我頭疼。”


    一下子,大殿內就安靜了下來。


    程咬金也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地坐好了。


    李善側著身子掃量了殿中人一眼,滿身的抗拒,不耐煩地說:


    “都散了吧,諸事朕已知曉,朕想想,改日再議!”


    說罷就扔下了眾人,穿過側門,往偏殿去了。


    ……


    ……


    等大臣們走了之後,他直接找武柔訴苦去了:


    “我真想不明白,前頭貶了他的官,長孫無忌也被流放了,他迴來之後,安穩了好一陣子。


    我以為他開竅了,終於知道跟我一條心了,結果呢?這又開始跟我對著幹了?他為什麽?……他到底是為什麽呢?”


    李善說到後來甚至兩手一攤,又氣又無語。


    武柔看著他不由地笑了出來,用袖子半掩著嘴說:


    “能把九郎氣成這樣,他也是有本事的。”


    李善仰著頭,背著手,疲憊地望天長歎了一聲說:


    “我都懷疑他是一心求死了,什麽難聽的話都敢說,什麽忤逆朕的意思都敢提,是不是捏準了朕不想殺他,存心來氣我?”


    武柔不用猜,就知道這難聽話肯定是關於她的,畢竟李善這個皇帝,除了她這個“汙點”,也沒別的好指摘的。


    她撇著嘴角露出了一抹輕蔑:


    “我阿耶說過,這文人大多酸腐,不知道茶米一兩花費幾何,卻會變著花兒的將茶米講出大道理來。


    那褚遂良是文壇四大家之一,如今又是文臣之首,他自然把自己看得更高了,什麽天地脊梁,文臣表率,他肯定都想過的。”


    李善冷哼了一聲,轉身在她的身邊坐下。


    武柔正在給未出生的孩子親手縫製小衣,柔軟潔白的料子,細密的針腳。


    她想了想將手中的針線都放下,又接著說:


    “不過……他能這麽硬氣,恐怕是有了底氣了。估計現在在文臣中,對陛下不滿的人比較多,有沒有什麽對文臣施恩的法子,用一用?”


    李善板著臉說:


    “還施恩?治的就是他們,本來就世代公卿了,還想著把持朝政,往裏頭安排子嗣?迴頭他們小家倒是富貴無極,我們李家的江山怕是保不住了!”


    他說完側臉一瞧,見武柔直直地看著他,他這才驚覺自己有些過於激動,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頗為懊惱地說:


    “這日子太煩了,我不該什麽都跟你抱怨,憑白擾了你的清淨。”


    他隨手將她放在一旁的小衣拿起來看了看,溫柔平和地問:


    “為什麽自己動手做?多麻煩。”


    武柔喜滋滋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俏皮地一笑,說:


    “我覺得這胎是個女兒,想起來就高興,恨不得心都捧給她。”


    李善有些吃醋,微微往後撤了撤身子,用眼角睨著她說:


    “我和弘兒都不見你這麽用心……太偏心了。”


    武柔連忙挽住他的胳膊,笑得十分諂媚:


    “就是因為是跟九郎生的女兒,所以才這麽高興的呀。”


    李善聽了之後,隻管抿著唇笑,臉頰都紅了,似乎十分受用武柔的甜言蜜語。


    武柔見他心情好了些,抬手摸了摸他的鬢角,又順著理了一下他的發帶,眼神裏全是眷戀,說:


    “隻要九郎願意說,說什麽我都愛聽。隻是這文臣的人心,該拉攏還是要拉攏的,你覺得呢?”


    李善微微歎了一口氣,坐的端正了,溫聲說:


    “我知道,隻是對他們寬和,他們就得寸進尺,恨不得事事挑刺做主。你知道,我很討厭與人爭辯。


    可是對他們嚴了,又沒了聲音,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其實你不說,我也有所察覺。自從將長孫無忌流放之後,朝堂上言路就閉塞了許多。我阿耶在世時,朝堂上、奏章上時常有人諫言,到我這兒,安靜的很,這也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頓了頓,又說:


    “哦,前段時間倒是有個諫言的,說我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有隋亡之兆。”


    武柔一聽都懵了,問:


    “大興土木?我怎麽不知道,陛下下旨造什麽了?”


    李善甚是無語,抬手指了一下外頭,說:


    “就幾個月前,前年不是發了大水,我調了雍州四萬人,用三十天修了一下長安外郭麽。”


    武柔聽聞都氣到了:


    “這叫什麽大興土木?該修啊,修了修城牆也有錯了?!誰呀他,下旨殺了他!讓他危言聳聽,沽名釣譽!”


    李善一下子就笑了,有人替他罵,心裏頭瞬間暢快多了,嘴上卻說:


    “不至於,不過是一句話而已,殺了他,以後誰還敢說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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