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三剛上了馬車,一轉過頭,就被人用刀鞘敲暈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五花大綁,在一輛行駛的馬車上。


    他不動聲色地悄悄爬了起來,挪到窗戶縫上外頭一看,隻見街市全無,四處荒涼,頓時心裏頭咯噔了一下。


    這不是殺人拋屍的好地方麽?!


    怎麽迴事,他也沒有對那幾位貴人不敬,怎麽就落得這番下場了?!


    申三兒幾乎要哭了,連忙想辦法解身上的繩子。


    誰知那繩子綁的十分的專業,看手法就知道是正經學過如何綁人的,肯定就是專門做這個的,心中更是害怕,隻覺得死期不遠。


    他還沒有從繩索裏掙紮出來呢,就聽見外頭有說話的聲音。


    湊到了馬車門縫上一看,就見一處極為氣派的院門前,站了兩排官家侍衛,不遠處還有人巡邏的腳步聲。


    他覺得這地方院牆造的有些眼熟,想著洛陽附近哪有這種地方,突然就想起來,這是皇帝在洛陽的行宮。


    他頓時懵了。


    怎麽……怎麽被綁到這裏來了?


    難道那位氣度不凡的公子,是皇親國戚?是哪一位王爺?


    正在猜測,馬車停了,一個人掀開了車簾子,看見他醒了一點兒也不意外,說:


    “呦,醒了?自己下來,還是我扔你下來。”


    看那人穿著,正是今日跟隨那位貴族公子左右的人之一。


    申三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哭喪著臉問:


    “這位大爺,能不能……告訴我怎麽迴事?我到底哪裏得罪你家主人了?我賠罪我懺悔,我改過自新還不成麽?”


    那人一臉的高冷,掀著簾子說道:


    “我隻是聽令行事,迴答不了你的問題。下來!”


    就這樣,申三被扔到了行宮的牢房之中。


    傍晚的時候,他被人帶了出來,穿過了廣闊的庭院,不知道進了幾道門,走了多久的迴廊,才在一處涼亭裏,見到那位年輕的公子。


    那位公子身上穿著明黃色的圓領袍,胸前和胳膊上都繡著團龍,微微垂眸,沉靜如水的看著他。


    他跪在地上微張著嘴,整個人都傻了。


    “見到陛下還不行禮?”徐懷恩嗬斥道。


    申三抖著身子,連忙低下了頭,高聲喊道:


    “陛下萬歲!草民見過陛下。”


    李善坐在石桌旁,並沒有讓他起來,而是直接問道:


    “知道為什麽將你抓來麽?”


    申三沒敢抬頭,俯身喊道:


    “肯定是草民做錯了,草民……草民……冒犯了陛下。”


    “哼,你何時冒犯朕了?今天在街上,你對那老嫗的態度,和對朕可是天差地別,你怎知,我不是要獎賞你呢?”


    申三怔忪了一下,微微抬起了臉來,看了李善一眼,見他用一雙清亮的眼睛,溫和沉靜的看著他,看不出喜怒來。


    他連忙又低下了頭,心思轉了三轉,很是認真地揣摩了一通,才帶著哭音說道:


    “草民錯了……草民不該……不該對那老嫗無禮,讓陛下汙了眼睛,草民有罪。”


    李善抬了眼睛,說:


    “朕瞧你也不是個糊塗的,甚至算得上精明,朕問你幾個話,老實作答。”


    “是是是,陛下請問。”申三伏在地上連聲說。


    “你說縣府允許你們在街上,向貧民收稅,是真是假?”


    “是真的陛下,沒有縣衙的支持,我們哪兒敢啊。這街上本來就亂,小偷小摸打架的很多,我們是代替縣衙管一管秩序,縣衙又不發月錢,就允許我們自行收一點兒,分縣衙一些,剩下的自己留下。


    這樣,街上也沒有那麽亂,大家都聽管,縣衙不就少一些麻煩了麽……縣衙的差役不多,管不過來,我們是互惠互利。”


    他說著抬起了頭,看著皇帝沉靜的臉說:


    “陛下,我知道我今日,對那老嫗行事有些太過了,不該踹她,以後我一定注意態度,做好差事。”


    李善看著他那委屈又可憐的表情,微微側了一下臉,很是奇怪地說:


    “朕很好奇,你這是真心這麽想的,還是說欺負朕沒在街上逛過,所以想欺瞞朕?”


    申三猛地抬起了頭,眸光劇烈地閃動著,說:


    “不是不是,是是……是真事兒,真的。”


    “哦,那朕問你,你們一天,能收多少錢?”


    申三眼睛轉了轉,最後老實地說:


    “有時候多,有時候少……多的時候上萬,少的時候三四千。”


    “嗯,我大唐,一個初級衙役的月俸,是八百錢。而今日逛街朕問了,一碗麵的價格是三文錢。


    這還是售賣價格,自己做飯應該不用這麽多,折合糧價足夠吃飽穿暖,還有結餘。


    假設衙役不夠,縣府有權自行雇傭,如果他顧你管那條街,一個月隻需發你八百錢。


    即便按照你所說,縣衙需要你們,縣衙也有視情況加征的權利,他一個月收八百就能解決的事情,應生生一個月至少收九萬錢?


    對你們怎麽這麽好?


    ……明明就是打著需要治理的幌子,攬財罷了,為何說得這麽無辜可憐?”


    申三低著頭聽著,腦袋上的汗水涔涔的往下淌,按在地上的手都在抖動,哭著說道:


    “陛下……陛下……我隻是……大家都是這麽做的,縣衙允許的,我隻是爭了個領頭的位置,沒有想那麽多,縣府的定的規矩,草民什麽都不懂啊……”


    李善聽聞,看著他的腦袋頂子沉默了一會兒,想著這種現象如果十分普遍,該從哪兒下手杜絕才好。


    在這一陣沉默中,申三隻以為自己要因為欺君之罪砍頭了,整個人脊背發涼,幾乎暈過去。


    這時候就聽皇帝說:


    “西北的突厥邊境,一直在用兵,打是打贏了,可是依舊紛擾不斷,沒有個消停的時候。給你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去那兒做個守境的兵丁,你可願意?”


    申三聽聞,立時抬起了頭,激動地說:


    “我願意,我願意,謝陛下。”


    李善站了起來,垂眸瞧著他說道:


    “將你的口才和力氣,都用在正道上,欺淩老弱婦孺,可算不上個人物。”


    申三隻覺得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感激哭了,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說道:


    “草民知道了,謝陛下,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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