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抱著貓迴來的路上,聽見兩個路過的內侍說……說太子最近性情大變,看什麽都不順眼,許是……”


    “夠了!”晉王突然厲聲喝止,少年人溫和的脾性一變,身邊跟著他的那些內侍和侍衛們都忍不住側目,心驚膽戰的。


    隻見晉王微微仰著下巴,似乎極力的壓製著自己的憤怒,冷聲說道:


    “你去自去內侍省領罰,告訴總管大監,你在宮中造謠生事,憑他處置!”


    那小宦官一聽,嚇得立馬跪了下來,哭喊著說道:


    “晉王殿下,冤枉啊,這不是奴婢說得,是聽路過的兩個小宦官說的,小的隻是怕殿下好奇,如實轉述而已。求殿下開恩,饒了奴婢吧……”


    晉王微微皺了皺眉頭,轉了半個身子,似乎很疲憊厭倦似的,不看他,聲音平和但是冰冷地說:


    “我不想說第二遍,如果你不去,我就轉告陛下,讓他處置。”


    此話一出,那小宦官嚇得立馬就丟了魂似的,瞳孔亂飛,連聲應著:


    “奴婢這就去,奴婢這就去……”


    說著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連滾帶爬的跑了。


    武柔這才明白了,這小宦官之所以敢在晉王殿下跟前說太子的不是,不外乎就是覺得他寬厚心軟,不會有大事。


    看來確實沒有大事,至少比讓陛下知道,要便宜多了。


    晉王這才又轉過了身,看著地上的黑貓,眉眼都露出了悲傷來,濃稠地像是化不開的霧。


    跟隨他的侍衛輕聲請示:


    “殿下,要不然……埋了吧,這麽大一個窟窿肯定是活不成了。”


    晉王蹲下了身,伸手想要撫摸它,但是又怕碰疼了它,哆嗦著手又縮了迴來,聲音難過地說:


    “……但是它還喘氣呢,說不定還能治好呢,一會兒等獸醫來了,讓他看看。”


    不一會兒獸醫官來了,蹲在地上將鈴鐺抓起來看了看,歎了口氣說:


    “不行了,雖然沒有傷到內髒,可是這麽大的窟窿根本愈合不了,隻會慢慢潰爛生蛆,還是早點兒給它個痛快吧。”


    晉王蹲在旁邊,看著鈴鐺,眸子閃著淚光,就是沒有吭聲。


    獸醫官見他沒有指示,便告退走了。


    “殺了吧。”晉王說。


    侍衛聽聞,就抽了配刀上前,揮刀便準備砍。


    可是看著鈴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轉了一下,濕潤可憐地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又猶豫了,連忙伸手攔住,焦急地說:


    “等等!或許能出現奇跡呢,讓獸醫迴來,治一治試試。”


    侍衛的動作便僵在了那裏,再也不敢動了。


    武柔見晉王的手都是抖的,他眸光閃動,一瞬不瞬地看著鈴鐺,好像多看幾眼就能將它看活似的,便說:


    “殿下,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你也知道,它絕對活不成了。帶著這麽大的傷口煎熬到死,殺了它才是仁慈的。再說晉陽公主要是看見它這副慘樣子,又該難過好幾天了。”


    晉王動搖的眸光又暗淡了下來,看著鈴鐺痛苦喘息的樣子,抿緊了唇一動不動。


    侍衛舉著刀僵在那裏,見晉王猶豫不定,他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求救似的又看向了武柔。


    “殿下,如果實在是不忍心,就交給他們處理,別看了。”武柔勸他說。


    晉王聽了這話,眸光閃了閃,側了身子轉身想走,但是始終舍不得移開目光,神情淒楚。


    那侍衛見狀,收了刀說道:


    “殿下,要不就留著它等咽氣吧,您這樣我也不敢,萬一迴頭您再後悔了,想起是我動的刀,看我不順眼了怎麽辦?我還想永遠跟著殿下呢。”


    武柔瞥了他一眼,無語地抿了抿唇,伸手道:


    “把刀給我。”


    侍衛手握著刀柄,看了晉王一眼,見他沒有反應,便抽刀出來,倒轉了刀柄遞給了她。


    武柔一手拎著刀,扭過頭來看著晉王的眼睛,說:


    “不忍心就別看。”


    說著就用另外一隻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再迴頭時,一刀戳在了鈴鐺的脖子上。


    下手是那樣的狠,甚至紮透了土地,一點兒餘地也沒有給自己留。


    她連雞都沒殺過,她也怕自己猶豫下不了手,所以想也沒想的就戳過去了。


    然後她鬆了刀,鬆了捂著晉王眼睛的手,轉身就走,生怕自己看見鈴鐺的慘樣子,自己心裏會難過。


    晉王微微側著身子站在原地,垂著眼睛,眼角的餘光看見了地上那塊藍布,藍布上小小的黑貓屍體,還有那把插在它脖子上的刀。


    突然間覺得一切都是這麽的荒誕,讓人心生厭倦,又有些放棄過後的輕鬆。


    是啊,放棄。


    隻要狠下心丟得起,就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傷害他。


    他轉身走了,跟在武柔身後五六步的距離。可是走著走著,他就突然哭了出來。


    武柔聽見了他壓抑的哭聲,就轉過了頭,然後就看見他將臉側了過去,麵對著牆壁,隱忍著想要忍住,卻始終阻擋不了崩潰而下的淚水。


    武柔見狀,眼睛不由地也跟著濕潤了,但是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那麽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晉王抬手矜貴地抹了一下眼淚,姿儀依舊完美優雅。


    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似乎在緩解心中的疲憊和疼痛,強撐著為自己解釋說:


    “我不是單單因為一隻貓難過……最近讓人難過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他側著頭,眼尾發紅,濃密的墨發襯得麵如冠玉,沉重的發髻下垂著的兩條發帶,隨著風輕輕地飄著,顯得脆弱又堅強。


    武柔的心猛跳了一下,覺得難過,咬牙說:


    “我一定將此事稟報貴妃娘娘,請她查清楚,到底是誰膽敢傷害殿下養得貓,非揪出來替殿下報仇不可!”


    “不必查了。”他厭倦地說。


    武柔皺了皺眉,上前了一步問道:


    “難道殿下是怕查出來真是太子殿下……”


    “不可能!”晉王立時便打斷了她,並且直視著她的眼睛說,“我大哥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即便他心中不痛快,也絕不會朝一隻貓泄憤。更何況那隻貓還是我養得。”


    武柔見他這麽堅定,又問:


    “既然你相信他,那為什麽不查?”


    “查什麽……無外乎就是哪個兄弟想要上位,挑撥離間的把戲,覺得父皇心疼我,要是我去向父皇哭訴,肯定能破除父皇對太子哥哥的偏愛。”晉王淡淡地,眸光裏頭全是明了之後的無趣和厭倦。


    武柔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說道:


    “那豈不是更得查了,查出來是誰,就可以幫太子殿下啊。”


    “打壓別人幫不了他,能幫他的隻有他自己!隻要他能邁過這個坎兒,跟以前一樣。這些給覬覦太子之位的人才會消停,要不然除了一個還有一個。從前這些人,哪個被他放在眼裏過?!”


    晉陽似乎很生氣,他紅著眼睛,平複下了自己的心情,又加了一句:


    “跟他們計較,是太子哥哥的恥辱!”


    武柔睜大了眼睛,她不理解,過了一會兒又問:


    “難道就這麽算了?……殿下你真的甘心?那個人殺了你的鈴鐺。”


    晉王又收拾了端莊沉靜的模樣,從武柔的身邊擦肩而過,冰冷地說:


    “一隻貓而已,我不在乎。”


    ……


    ……


    又是一年八月。


    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吐穀渾的丞相不滿其國為大唐附屬,陰謀刺殺弘化公主,並準備擄掠吐穀渾國主送往吐蕃,想以此挑撥大唐和吐蕃的關係,謀求吐穀渾脫離大唐。


    結果被弘化公主察覺,帶著親兵殺出重圍,並將吐穀渾國主護送到了大唐邊境鄯城。


    不僅如此,弘化公主用陛下給與的符節,請求鄯城都尉席買君出兵鎮壓叛亂。


    她讓自己的夫君,吐穀渾國王呆在大唐以保平安,自己隨軍出征,帶領唐軍精準的找到叛軍所在行帳,使得唐軍僅以一千二百人的騎兵,就快速地解決了叛軍,平定了吐穀渾內亂。


    消息傳迴長安,皇帝大喜,對弘化公主和席買君大加讚賞,並專門遣了親信大臣,帶著補充給公主的人馬和資財,前往吐穀渾慰問。


    經此一事,大唐弘化公主聲名遠播,更是讓吐蕃堅定了求娶大唐公主的願望,又送來了五千黃金和大量財物,以表誠意。


    中秋宮宴上,吐蕃使臣滿麵笑容地對著皇帝說:


    “……大唐人傑地靈,連大唐的公主也是文武雙全,膽識過人。我吐蕃國國主一心想要娶一位大唐公主為妻,其他的女人他誰也看不上,求天可汗就答應了吧。”


    其實皇帝早就想答應了,隻是吐蕃地域廣闊,實力尚可,一旦反複,大唐沒有吞並其的打算,那就是純打臉解不了氣了。


    他可忍受不了自己吃了虧,卻討不迴來這種事情。


    皇帝微笑著說道:


    “以前朕不答應,是因為吐蕃路途遙遠,地勢又高,聽說中原人去了,很容易喘不上起來,難以適應。朕心疼大唐子民,所以才一再推拒。


    可是既然貴國上表多次,鍥而不舍,並且為了迎接公主,準備在吐蕃建一座宮城。如此誠意,朕要是再不答應,豈不是太過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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