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安橋。


    每當安橋的目光跟他對視時,他就會慌亂的轉開。


    他是那麽的小,身高才到過了安橋的膝蓋,看上去不過三四歲的樣子。


    「你叫什麽?」


    他不迴答。


    「你多大了?」


    他還是沒有迴答。


    他沒有上過學,聽不懂英文。跟客人的交流也隻是靠著比劃。


    男孩又開始比劃了,他伸出一個手指,對安橋示意一。


    這意思是一小袋兒玉米粒1000瑞爾(1美金等=4000瑞爾),他想要安橋給他一千瑞爾。


    要換了往常,安橋對於這一類利用他人同情心的強買強賣向來都是不假辭色的,可今天,看著小孩瘦瘦小小的身體,忍不住心生了憐憫。


    在中國,這麽大點的孩子,哪一個不是父母爺爺奶奶捧在手裏怕化了的寶貝蛋。


    可在柬埔寨,他們就像爛泥中長出的小草,想要活著就全得靠自己努力。


    安橋掏出了1000瑞爾,買下了小孩手裏的玉米。


    拿到了錢,小男孩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飛快地穿朝安橋鞠了幾躬,然後轉頭朝遠處跑開了。


    安橋掏了一把玉米粒,灑落地上的鴿子群中,鴿子一鬧而散,地上的玉米對它們來說似乎沒有絲毫的吸引力。


    之前去泰國的時候,卡佩門前的廣場上也有鴿子。


    甚至也有小商販在賣鴿子食。


    那裏的鴿子卻討人喜愛許多,拿著食物去餵鴿子便會落在你的身上,一點都不怕人。


    這麽一比金邊的鴿子就有些冷漠了,它對人類沒有興趣,對人類手裏的食物也沒有興趣。


    安橋撒了一會兒玉米,就沒有了餵鴿子的興致。


    她把玉米粒全從袋子裏倒出來,堆在了鴿子群聚集的一個小角落,讓它們自己去吃,然後將塑膠袋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裏。


    她正準備離開,一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本地小孩突然就朝她跑了過來。


    他們手裏全都拿著一塑膠袋的玉米。


    這些小孩有男有女,年齡都不大,都跟之前那個小孩一樣,個頭小小的皮膚黑黑,神色十分靦腆。


    明明連跟安橋目光對視都因為害羞而無法做到,可為了賣掉手裏的玉米粒,卻能厚著臉皮的杵在安橋身旁寸步不離。


    他們的眼睛很大,眼裏滿是渴望和祈求。


    安橋在很多孩子的眼裏都見過渴望,但那些孩子眼裏流露出這樣的神色,多半都是對知識的,或者是對玩具的。


    他很少能從孩子們的眼裏看到什麽過於複雜的色彩。


    但眼前的這群柬埔寨孩子們卻不同。


    他們的眼裏,是對活著的渴望。


    他們不知道什麽是知識。


    但他們知道隻有把玉米粒賣出去,才能賺到錢,隻有有了錢,才能活下去。


    他們不敢伸手去碰安橋,怕自己髒兮兮的手弄髒安橋的衣服。


    可他們也不能安橋離開,因為安橋是她們今天唯一的希望。


    此時的湄公河畔,除了本地人以外,幾乎看不到外國遊客的身影。


    本地人是不會買玉米粒餵鴿子的。


    隻有外國人才會買。


    小孩們們深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她們不停的搓著小手,用軟糯的聲音喊著「姐姐,買,求求」


    這一類的中文字眼,是他們僅會的幾句話。


    安橋一時間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都說小孩子是最難以讓人拒絕的,被這麽一群窮苦可憐的柬埔寨小孩圍著,安橋就更難說出拒絕的話語了。


    安橋摸了摸口袋,身上已經沒有什麽柬幣了。


    柬埔寨的通用貨幣是美元和瑞爾,安橋這次任務來得急,身上隻帶了一些美元,並沒有提前換好柬幣。


    之前那1000還是在酒店的時候,她跟前台換的,給了那個小朋友之後,就隻剩下美金。


    安橋沒辦法,從中抽出了一張5美金的。


    幾個小孩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一個男孩捂著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麵額的錢。


    在柬埔寨,一美金就夠他們生活很久很久了!


    5美金,就連他們的爸爸媽媽也很少會用到。


    「我隻有這個了。」安橋把5美金遞到了他們的麵前。


    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小男孩眼睛都看直了。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5美金,伸出手就想去拿。


    可手伸半路,他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又倏地收了迴去。


    他用柬語跟其他的小朋友們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堆。


    然後幾個人將身上所有的玉米粒都拿了出來,一起遞給安橋。


    瞬間安橋的麵前就堆起了一座玉米粒小山。


    安橋哭笑不得的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要這些。


    那些小孩兒卻不懂,還以為安橋是嫌少了。


    他們猶豫了一會兒。


    這年紀稍大的小男孩開始扒胸前帶著的一個小腰包。


    他掏啊掏,從包裏掏出了一團皺皺巴巴的柬幣。


    然後生怕安橋反悔一樣的,把這些柬幣連同玉米粒一起丟在了安橋跟前。


    安橋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5美金,就被小男孩一陣風似的抽走。


    拿到了錢,小孩們頓時一鬧而散,就像是身後魔鬼在追你,分凱朝著草地的4周散去,不一會兒人就沒有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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