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走後不久,一個身著淡淡天青色鬥篷的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許是在外等了一會兒,白皙的皮膚凍得有些發紅,一走進屋子便解下鬥篷搭在椅背,滾邊的雪白毛料耷拉在地上也不在意,倒是瞥見不遠處的蘇合眼睛一亮:“勞煩姑娘為我點一碗熱湯來。”


    是了,換過皮囊,他已然認不出自己了。


    蘇合有些木訥的應下,而後手忙腳亂的忙活起來。


    “江少爺不愧是東宮紅人,想見一麵還真是千難萬難啊。”蘇岑放鬆的倚靠在圈椅中,把玩著手上的白玉扳指揶揄道。


    江雲寄對他這頗為冒犯的態度渾不在意,畢竟這人嘴巴雖不饒人、賺錢的能力確實毋庸置疑。蘇氏的商號開遍大江南北,隻要有利可圖的行當裏便有他的產業,地麵上的商貿線路連接起地下的“鼠洞”情報網,反應過來時蘇岑已經像藤蔓一般爬滿了整個帝國的版圖。


    是江首輔也不得不讚一句的腦筋靈活、處事果決。


    江雲寄手下原本隻是初具雛形的情報、商貿藍圖,在蘇岑的經營下得以迅速膨脹擴充,卻也紮紮實實掌握在了這麽個外姓人手中。縱使是當朝首輔獨子,在絕對的金錢勢力麵前,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沒想到你這麽早便來了。”江雲寄微微側頭,正對上蘇合悄悄看過來的眼神,指尖交替敲打著桌麵顯得有些不耐。


    “生意人逢年過節禮數多得很,這生意鋪得太開、我一人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便想著先將你這裏的賬結清,等再有時間恐怕就是年後了。”


    蘇岑也不知道江雲寄這是哪裏來的邪火,竟然比他這個凍了小半日的財主還要心煩,不覺也冷笑著將扳指挑在指尖繞,晃晃悠悠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到地上去。


    蘇合就是在這個空檔端了衝好的奶茶走到近前,江雲寄抬眼一瞥,竟然還浮了一大塊奶酥在上麵,再看看自己這杯清湯寡水的,忍不住撇了撇嘴。


    “原以為江公子屋裏都是些不解風情的家夥,原來還藏了這麽個貌美的小侍女。”蘇岑對著江雲寄以外的人向來不吝惜笑容,喝了熱騰騰甜蜜蜜的暖湯更是心情愉快,順手便將白玉扳指塞給她:“初次見麵,一點小東西聊表心意。”


    千頃地上隻得這麽一棵紅豔豔的獨苗,蘇岑想著這日後即使不是少夫人、也少不得是個良妾,出於職業習慣還是決定拉攏一番。


    蘇合無措的看著手中的扳指,腦海裏卻全是落難的少年蘇岑、舉著幾個銅板的模樣,他眉眼間的銳意倔強隨著時間慢慢沉寂下來,嘴角也因見人三分笑的習慣勾起了壓不住的弧度,手上陳舊的傷痕老繭幾乎消失殆盡,擱在雪白的袍子上也絲毫不顯暗沉。


    這些年他過得不錯,實在是太好了。


    江雲寄終於忍不住敲了敲桌麵介紹道:“這位是虛茲部落的聖使蘇合,現如今在宮中任中官靈台郎,嚴格說起來還是你我的盟友。”


    言外之意是對他隨意打賞的態度頗為不滿。


    蘇岑聞言趕忙起身同她正式見禮之後,略顯尷尬的盯著那雙碧玉似的眸子訴說歉意:“之前是在下眼拙,唐突聖使之處還望見諒。”說著指了指她手中的一團瑩白道:“這般粗陋之物實在配不得聖使,還是……”


    他姿態做的很足,蘇合還是能看到錦衣華服下熟悉的桀驁,耳邊似乎還迴響著‘小爺今日雖彎腰,他日定要比你高’的豪言壯語。她憑這點舊日氣息找迴了自在的相處方式,將手握緊收迴笑盈盈搶先說道:“我很喜歡,謝過蘇公子。”


    能叫蘇岑吃癟的人不多,恰好今日便遇到了,還是位容貌姝麗的本家。他頓了一頓,卻是開懷笑了起來:“喜歡就好,改日我叫人再送一匣子來,叫聖使姑娘換著玩。”


    兩人間自成一股熟稔親昵的氛圍,被排斥在外的江雲寄忍無可忍道:“蘇合,你的東西是不是烤糊了?”


    蘇合嗅聞幾下後猛地撲到爐邊,果然見到原本白白胖胖的年糕烤過了火,變成焦黑一塊炭,隻得苦著臉將其丟開,重新碼了幾塊上去。


    交接分紅利潤之事並不複雜,江雲寄用人不疑、連賬目也隻是粗粗看過從不多問。而蘇岑年年親往,表麵上是為了展現自己的“誠意”,好叫來往生意夥伴看到蘇家背靠首輔好辦事的背景,實際上也是出於一點說不清來由的惡趣味。


    每每說些不鹹不淡的話給江大少添些不快,看著他那有氣不能撒的樣子,便覺得一整年的辛苦都沒有白費,下一年也會是幹勁滿滿。


    偏生見過蘇合之後,蘇岑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側身討要幾顆栗子、一塊點心、甚至有搬了椅子去爐邊一同坐坐的趨勢,江雲寄幾次三番暗示送客,全被他當做耳邊清風並不迴應。


    “蘇岑,你不要鬧她!”江少爺還是忍不住冷下臉來:“蘇合膝上受傷經了寒氣,調養還來不及呢,你倒是使喚的輕巧。”


    蘇岑之前也注意到她行走之間頗有幾分遲滯,本以為是尋常女兒家的忸怩嬌態,不曾想還有這樣一層,當即表示自己認得幾位擅長痹症的醫士,最慢半月即可抵達京都。


    “請宮中退下來的老太醫看過了,隻說體虛脈滯,當以補養為先。”


    “那就更好辦了,以江氏的名號和蘇家的財力,多稀奇罕有的藥草也使得。”


    蘇合聽著兩人對話隻覺過於誇張,自己還好好的坐在這裏能吃能喝,這般大動幹戈倒好似她命不久矣了一般。


    達成共識後,江雲寄再次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天色將晚,想必蘇家主還有不少事務要忙,我這裏就不強留你了。”


    蘇岑也知見好就收,再賴下去恐怕真惹惱了江大少爺,給自己找些不痛快就犯不上了。從江府出來上得馬車,卻沒有按照原計劃趕迴豐城,而是吩咐車夫帶他去了在置辦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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