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蓉看見奶奶很高興,這時奶奶也因得了老年癡呆,經常說一些過去的事,還要錢道:“你們都不給俺錢,俺都沒錢啦。”龍祥光家裏的日子也不好過,龍祥光的二哥一直沒有結婚,跟著龍母生活,靠母親手裏的一點錢過日子,母親沒錢他也就沒錢了。所以,龍母要錢對他是最有利的。


    龍祥光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父親,眼看又要有老五出生,家裏的生活也很緊張,本來迴家奔喪也要花不少錢,帶的錢也給了一些到母親手裏,可是母親記憶出了問題,給了錢不記得了,龍祥光說:“我昨天不是給了你錢了嗎?怎麽今天就又要錢呢?我看你兜裏的錢還在不在。”說著就把母親的兜翻開找,母親不願意了道:“你不給俺錢,還翻俺的兜。”很傷心的哭,把龍祥光也弄得沒辦法。


    在老家住到過完了年,便到bj四哥龍祥東家。到bj才知道四哥祥東不在bj,在西安突然去世了,家裏隻有四哥的嶽母和四哥的二兒子小剛在家。


    龍祥光和二哥龍祥壁又在bj碰麵了,龍祥光的四嫂領著大兒子和三兒子去西安奔喪,祥光聽說四哥突然就去世,很受打擊,當場就哭了,他和四哥挨著最近,所以關係也親密,龍祥光知道四哥在抗美援朝戰場上吃了不少苦,白天隱藏,黑夜打仗,不停的奔波,身上多次負傷,腿上還殘留著炮彈的殘片,到刮風下雨變天使就疼。


    曾經在拉鋸戰的奔波路上邊走邊說夢話,旁邊的人都聽見了喊道:“老龍、老龍醒醒,怎麽說夢話了?”在朝鮮戰場上九死一生,四哥還是活著迴來了,龍祥光來到四哥家聽到噩耗傷心不已。


    隔壁鄰居勸慰著龍祥光,就這樣龍祥光領著孩子們在bj一直等著四嫂迴來聽消息。


    等了十天,才等到四嫂迴來,述說了四哥去世的經過。四嫂說:“你四哥帶著科研院所的人員在西安勞動,因為是到過年了,很多人要求迴bj過年,可是,上麵又沒有相關指示,他也不敢放他們迴,鬧得很不愉快,到晚上過除夕,你四哥和他們一起過除夕,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喝了點酒,散了之後,你四哥準備迴宿舍。


    正往宿舍走時他看見一隻黃鼠狼,竄到食堂後麵去了,便追了過去,可是怎麽也沒追到,便迴到宿舍躺下睡去。


    大年初一早晨,同事很奇怪,怎麽往常習慣早起的老龍這會兒了還沒起來?便去宿舍喊人,到了你四哥的宿舍一看,人已經涼了,我們在那邊,法醫檢查了兩次,也沒查出什麽病來,說可能是突發心髒病,心肌梗死。”


    四嫂迴來見哥幾個都在bj等消息,“你們不去西安都在這等著幹嘛?”知道了四哥的死因,龍祥光還問四嫂道:“我給我四哥那些錢讓他給我買書,現在書沒買上錢都弄哪去了?”


    龍祥光的四嫂生氣了,你是來分我的家產來了?龍祥光又說:“我四哥最喜歡小剛,我把小剛帶走吧。”龍祥光四嫂立刻火冒三丈說:“你是要拆散我們家,讓我們家破人亡嗎?”龍祥光看跟這個嫂子說不清算了吧,便帶著兩個孩子坐火車到了東北嶽父家中。


    在東北姥姥姥爺家,姥姥做的飯很好吃,麗蓉和麗欣跟著爸爸在東北住了三天很快到日子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說:“多住幾天吧。”龍祥光說:“快到假了,玉俊懷孕預產期就要到了。”所以趕緊帶著兩個孩子迴家,麗蓉、麗欣跟著爸爸上了火車,由於長期坐火車,暈車吐得一塌糊塗,吃不下飯。


    等龍祥光帶著老大和老二迴到哈德站的家中時,還沒進屋,迎麵跑來鄰居家兩個小孩在幫著往家抬水,喊道:“你媽生啦,生了個小弟弟。”龍祥光一進門便問:“生啦,生了個啥?”玉俊指著旁邊的老四說:“還是這個。”龍祥光一聽還是女孩便說:“抱走送人。”旁邊鄰居家的孩子喊道:“生了個小弟弟!”龍祥光一聽高興的抱起來親了親。


    老五終於是個男孩,五個孩子家裏的生活也很緊張。孩子一多,吃的緊張,穿的也做不過來,大的撿別人給的衣服、鞋子穿。麗蓉在奶奶跟前像寶貝一樣,來到媽媽身邊下麵四個弟妹,一下從天堂跌到了地獄,每天不但要上學,還要刷鍋、洗碗、做飯、洗衣服、幹家務,幹不好還要挨打挨罵。


    中午的夏天很熱,家家開著窗戶,吃完了飯,麗蓉去廁所,剛走到廁所門口,玉俊歇斯底裏的喊道:“大死鬼,死哪去啦,不幹活又跑啦!”麗蓉一聽媽媽喊自己了,廁所都不敢去了,趕緊往家走,迴家輕則一頓臭罵,重則一頓毒打。


    冬天來了,外麵刮著寒風,嗚嗚的吼叫著,麗蓉收拾屋子、洗碗、掃地、洗衣服。手凍得像小紅蘿卜,幹不好立刻就遭到玉俊的一頓責罵。可能是受母親不待見被打罵多了嚇的,麗蓉經常尿炕。睡到晚上,麗蓉又尿炕了,她在炕裏麵蓋不著被子,身子底下的塑料布上都是尿,麗蓉渾身泡在尿中,感到冰冷,便把腳伸進了熱乎的被窩裏。剛感覺到:“哇!好暖和呀。”頓時被一腳揣出了被窩,麗蓉不敢吱聲,隻好躺在尿窩裏哆嗦到天亮。


    天亮了,玉俊抄起笤帚打在麗蓉身上道:“多大啦還尿炕?說,多大啦?”麗蓉被打的不敢不說道:“六歲了,”玉俊又說:“六十啦,六十啦還尿炕!你多大啦?”麗蓉道:“六十了。”麗蓉這一應合,玉俊給氣的笑了。


    春天的楊樹開出的楊花,被風一吹漫天飛舞,玉俊因麗蓉沒幹好活把麗蓉打了一頓,麗蓉躲避母親的打罵便跑了,她太小,不敢跑遠,跑了一天,到晚上不敢亂跑往家走去。


    昏暗的路燈光照映在麗蓉那瘦小的身影上,長長的身子,長長的腿,長長的脖子。麗蓉長長的身影在地麵上移動著。正好和玉俊碰上,在鄰居的勸說下,這次,玉俊沒有打麗蓉說:“迴去洗洗先睡吧。”


    玉俊的第五個孩子降生了,她躺在床上坐月子,對麗蓉說:“你去舀兩碗麵來,和麵,我看著你和麵。”九歲的麗蓉用盆子舀了兩碗麵放到盆裏端到床邊,倒水用手和麵,和著和著,水倒多麵稀了,再放點麵,還是稀,就先擀麵,在上麵多撒幹麵,擀著擀著粘在一起了,揉掉,重新幹,就這樣在九歲半時,通過一次一次的嚐試,學會了擀麵條,慢慢學著烙餅,蒸饅頭,包包子。


    玉俊又帶著老四、老五迴老家,麗蓉領著老二、老三在家,麗蓉把汽車上賣的筍子葉,扒下來的葉子拿迴來洗洗包包子吃,玉米麵用開水燙了把筍葉子洗淨,剁碎擰掉水分,粉條煮軟剁碎,倒點清油,放點鹽、花椒粉和勻把燙好的玉米麵和勻拍扁,玉米麵是散的不粘,包包子要把玉米麵硬捏上,舀一勺餡放到拍平的玉米餅上,再把另一半玉米麵用兩手合一的方法直接放到籠屜上,一個玉米包子就包成了,蒸三十分鍾。


    玉米麵不好吃,包成包子還是挺好吃的。小時候除了幹活,連玩兒的時間都沒有,幾個弟弟妹妹哪個拉屎了喊著:“姐!給我擦屁股!”麗蓉立刻去給擦屁股。幫著弟弟妹妹洗腳洗臉,梳頭,穿衣服,再大點了洗衣服洗被褥。


    這天晚上,麗蓉從外麵迴到家裏,看見一大鍋麵片,心想,這麽多麵片,吃一碗吧,盛了一碗一吃怎麽味道不對,酸了,麗蓉吃了一碗就不吃了,玉俊說:“那麽多再吃一碗”麗蓉沒吭聲,心想:“好好的麵片不讓吃,藏起來,放酸了才讓吃。”


    別的女孩子玩跳皮筋,抓嘎啦,嘎啦是羊腿膝關節上麵的一塊長方形骨頭,很好看,女孩們用沙包向上拋著,抓住嘎啦再接著沙包玩。麗蓉自己找了幾個嘎啦,還沒玩一兩次,被玉俊沒收了,不讓玩,斜眼瞪著麗蓉說道:“把嘎啦拿來,我都給你燒嘍,家裏啥活都別幹了。”


    麗蓉領著幾個妹妹到很遠的一個河溝去玩,迴來後被訓斥著一頓臭罵,玉俊立刻喊道:“拿棍子來!”老二麗欣立刻答道:“好!”跑出去拿棍子去了,拿迴來道:“媽,給你,”玉俊接過棍子不分部位,一頓抽打,身上到處都是被抽的血印。麗蓉從小在這個家裏,三厘米直徑一米長的擀麵棍打麗蓉打斷了兩根,麗蓉看著被打斷的擀麵棍,心裏說不出的委屈和恨。


    百分之五十的粗糧吃的胃酸吐酸水,家裏的白麵饅頭蒸好玉俊就藏起來或放在自己眼前。


    早晨起來,麗蓉上學時想拿個白麵饅頭,她想:“怎樣能拿到白麵饅頭呢?對,假裝掃地,到媽媽枕邊的包裏,偷偷拿個饅頭。”麗蓉拿著笤帚,掃著地來到媽媽枕邊剛想拿塊白麵饅頭吃,隻見玉俊斜著眼睛扭過頭來惡狠狠的瞪著麗蓉,麗蓉一看媽媽那幅快斜掉了的眼珠子,好像要把麗蓉吃掉,不敢再拿了,立刻背著書包走出家門。


    有的時候上學連一塊幹發糕都沒有,隻有餓著肚子去上學。所以麗蓉小時候從六歲開始就進入了噩夢期,抹不去的陰影深深刻在麗蓉的記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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