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又恢複了某種死寂,隻有工匠們叮叮當當做工的聲音。


    偶爾還有守衛走動和嗬斥的聲音和鞭笞的慘叫。


    死寂,冷漠,無助...


    一陣之後。


    有雜役擔來吃食。


    雜麵饅頭,稀飯,鹹菜,以及一人兩塊肥肉。


    “嗬嗬,我楊家對你們可不薄,還讓你們這些泥腿子有肉吃,吃了就安心給我楊家幹活。”


    對這些工人,楊家雜役哪怕自己都是豬狗一樣的地位,但是莫名又有了優越感。


    顧大關和其他工人一樣,早就沒有了心氣。


    縮著頭,排著隊,領著夥食。


    打好了飯,一手端著稀飯碗,一手拿著一個饅頭。


    看著碗裏上麵浮著的幾塊鹹菜和兩塊肥肉片,還沒吃,喉嚨都已經咽了一口口水。


    找了一個地方放著碗,然後咬了一口饅頭,正要去夾肉,忽然旁邊伸出兩雙筷子,一個筷子夾一塊,就把兩塊肉夾走了。


    顧大關氣憤的扭頭看過去。


    “看什麽看,夾你一塊肉怎麽了,要不是你這老家夥非要請假,那楊家也不會生氣。”


    “哼,你那兒子給你找了個好工作又能怎麽樣,現在還不是和我們一樣。”


    “草,就是你們這些人想逃跑,才會讓東家變成嚴格的,呸,你那是什麽眼神,要不是楊家看著,換個地方,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以前叫你顧叔,你還真當一迴事了,呸,要是你不指導我手藝,我當年肯定待不下去,早就不在這裏混了,這次也不會遇到這種事。”


    “以前你天天吹噓什麽兒子懂事,女兒有本事,老子早就煩了,現在還不是和我們一樣,你不是日子要好過了嗎,現在呢,還是他媽的和我們.....我呸。”


    兩人說完之後。


    一口把肥肉吞下,狠狠的瞪了顧大關一眼,接著大搖大擺的離開。


    反正那些守衛也不會管,反倒看戲一樣的看著。


    顧大關憤怒又無奈。


    這兩人都算是鄰居,一個是十棟的,一個九棟的。


    一個是老同事,其中一個還算半個徒弟。


    往日大家和和氣氣,對自己還算可以,偶爾還開玩笑說,以後顧家發達了不要忘記他們。


    可是現在,身處絕境,也不想裝了,就暴露出了真麵目。


    人心...哪怕底層的人心...有時候也不堪入目,經受不了任何的考驗。


    顧大關想撲過去和他們撕打,但是看看對方強壯一些的身材,人又比自己多,還有那戲謔的守衛。


    顧大關隻能歎息一聲,一個人縮在一邊,無神的吞咽著饅頭稀飯。


    可能!


    真的迴不去了!


    那些守衛的神情,比那吳大貴收保護費的時候還要陰冷,就像看一堆死人。


    耳旁還能聽到其他工人看好戲的聲音。


    “嘿嘿嘿...這老顧,前麵還得意說兒子爭氣了,以後不做苦力,現在還不是這樣。”


    “人啊,還是要謙虛一點,前麵我不好說他,現在你看,早就有人不滿了吧。”


    “哼哼,活該,叫他請假,否則楊家也不會這麽快撕破臉。”


    “哎,如果真的要死,我寧願最後一天知道。”


    “嗬嗬,說起來顧大關更難受吧,眼看就要過好日子了,前麵還和我吹噓,說什麽兒子很受老板重視,家裏寬裕了。”


    “哎,人啊,這就是命!!”


    沒人敢去罵楊家。


    敢罵的早就被打死了。


    或者說做這些工作的,大部分都是老老實實地人,特別有血性的人,要麽去做獵人,要麽早就惹了不該惹的人被打死。


    大部分人,隻能靠窩裏內卷找點存在感,現在這種情況,大家也懶得維持以前的體麵和尊重了。


    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以前不爽的,嫉恨的,都不裝了。


    顧大關以前吹噓什麽女兒結識了小江會的大人物,還在練武,未來可期。


    兒子又就業不錯,都開始有人脈關係,不僅改善家裏條件,還給他找了一個據說混日子都有高收入的工作。


    早就讓人升起嫉妒了。


    現在大家都出不去迴不去,一些人竟然生出一種看對方笑話的舒暢感。


    絕望的時候,這樣一對比,發泄一下,還好受了一些。


    顧大關沒有爭吵,縮著身體依在一個角落,無味的吃著饅頭。


    他又不是幼稚的學生娃,這社會就是這樣,強者橫行,弱者也不全部是好人,隻能說自己前麵把同事鄰居關係想得太好了。


    ........


    “誰是顧大關?”


    忽然,一聲大喝響起。


    所有低頭吃飯的人抬頭一看。


    一個守衛在喊叫。


    他的身旁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綢緞褂子,手裏捏著兩個鐵球的中年人,那個中年人一臉的傲氣,此刻看向這些工匠,有不屑,還有....一點點的疑惑。


    周圍的守衛正圍在他旁邊低頭哈腰的伺候。


    聽那聲音,是這楊家堡的一個管家。


    “顧大關是誰,出來,管家大人要問你話。”


    認識顧大關的人又下意識的看向一個牆角。


    一些人忍不住低聲私語。


    “完了,這顧大關完了,誰叫他第一個想離開,估計要秋後算賬吧。”


    “哎,咱們也不要幸災樂禍,他完了估計後麵輪到我們了,為什麽,為什麽我要來做工啊,我都不該離開城市太遠。”


    “是啊,我們都不該貪圖這個工資。”


    “管他的,反正老子爛命一條,最後老子一定和他們拚了,嘿嘿嘿,看看這顧大關到底會怎麽樣,老子也好有個底,舍得一身剮,惹火了我...”


    “隻是,處理顧大關,需要一個管家這種大人物嗎?”


    顧大關也一臉懵圈,內心也在顫抖。


    平白無故喊他幹什麽?


    難道?


    神情更加的木然了。


    放下碗,站了其他,看了一圈其他人或兔死狐悲或者幸災樂禍的表情。


    麻木的走了過去。


    手裏還捏著沒吃完的饅頭。


    “這位大人,我就是顧大關?”


    楊家堡管家捏著鼻子,退出兩步。


    皺了皺眉,眼神懷疑的上下打量顧大關。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牲畜而已,蒼老,消瘦,木然,猥瑣,膽小.....怎麽看都不可能和大人物拉上關係,連山腳鎮上的小康之家都比不上。


    這種家庭能夠養得起武者,能夠培養出武者?


    還能讓神勇強者親自發函傳話要人?


    “你可認識神勇強者?”


    顧大關茫然無措。


    “大人,什麽叫做神勇強者。”


    “你,哼,那我問你,你可認識皮膜境強者?”


    “大人,什麽是皮膜境?”


    “你...的確是個沒見識的螻蟻平民,隻是....。”


    管家想了想。


    “你家有什麽人,可有人習武。”


    “大人,我家有,我女兒認識小江會的管事大人,他給了我女兒一個樁功....”


    說到這裏,顧大關好似想到了什麽。


    忽然一陣顫抖。


    “大人,我女兒和小江會的人很熟的,已經算是小江會的人了,還請你們不要,不要傷害她,你們對我做什麽都可以,請你們不要斬草除根,不要啊...”


    “你說什麽呢,你也配被斬草除根,小江會,小小管事,還不是小江會落下銘牌的人,隻是附庸嘍囉,證明一個壯體境界都不是,對不上啊!”


    “說,你家還有什麽人,有什麽親戚?”


    顧大關也不敢隱瞞。


    內心感覺好像也不是來殺自己的。


    “大人,我還有一個兒子,學會計的,成績可好了,他老師都看重他,還有一個女兒,小學一年級...我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媳婦那邊有...對,我媳婦那邊一個侄子據說是一家農場的經理,大人,看在他們的麵子上,你就批了我的假吧!!”


    管家沒有迴他的話。


    自言自語。


    “不對啊,就你這家庭關係,也配那種強者為你說話?”


    顧大關眼神一亮。


    “有人為自己說話,聽這意思,還是不一般的強者!”


    “算了,也問不出什麽,等去城裏調查的人迴來,就知道是怎麽迴事,奇怪,那種強者怎麽和你這種小人物扯上關係。”


    “難道真的是偶然,還是那些人隨意的找了一個人進行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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