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凝,你可算迴來了,媽媽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剛一進家門,宋晚凝就被宋媽媽拉著手、歡欣雀躍地坐到沙發上。


    “什麽好消息?”


    “你爸爸要被外派到法蘭西工作了,開不開心?!”


    “真的嗎?爸爸要去工作多久呀?”


    “具體多久還沒有定,但至少有三年!你不是一直想去法蘭西學藝術嗎?要不現在就準備準備,著手申請法蘭西的學校吧~”


    “什麽?”宋晚凝大吃一驚,麵露遲疑,“可我不是已經保送了嗎?”


    “是呀,不過你不是一直想出國學藝術嗎?之前媽媽不讚成,是因為法蘭西實在不太安全,你一個人過去,我怎麽放得下心?”宋媽媽握緊宋晚凝的手,開心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這迴你爸爸正好外派到法蘭西工作,我們全家可以一起過去,到時候我也能順便照顧你。”


    “你現在開始申請,看看能不能趕上春季入學……”看到宋晚凝沒有多少喜色的臉,宋媽媽有些疑惑,“晚凝,怎麽了?你不開心嗎?”


    “我沒有不開心,爸爸能去法蘭西工作,對他的工作肯定有很多助益。”宋晚凝頓了頓,斟酌著言辭,“隻是我現在確實沒有那麽想要學藝術了,畢竟那都是初中時的想法。而且之前您不是跟我說,學藝術很難找工作,不太現實嗎?”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呀,其實你爸爸這次去法蘭西工作,是因為我們還有在國外定居的想法……”


    “這是什麽意思?媽媽你不是一直覺得法蘭西不是很安全嗎?”


    “我想的是,你爸爸在法蘭西工作三年後,積累了一些國外的工作經驗,之後我們再通過這個經驗,想辦法去楓葉國找工作,技術移民。”


    宋晚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有些忐忑不安地追問:“爸爸也是這麽想的嗎?”


    “當然了,要不然他怎麽會同意去法蘭西呢?”


    “我……”宋晚凝支支吾吾,卻沒有辦法說出心中的所思所想。


    且不說,學藝術已經是一個很久遠的夢想。


    現在,她有親密的朋友、有愛慕的人。突然讓她拋開這裏的一切,遠渡法蘭西,甚至就此定居海外,實在不是她想要的未來。


    “媽媽,我真的很為爸爸高興,但是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我現在心情有點亂,你讓我再想想,我們再說,好嗎?”


    說完,宋晚凝就起身,走迴了臥室。


    ……


    宋晚凝麵朝著窗戶,有些入神地看著窗外的那輪明月。


    如果,她真的聽從媽媽的話,申請國外的學校,她跟沈凡就沒有一點可能了。


    時間那麽匆匆,一天兩天,沈凡或許還記得自己,一年兩年呢?


    宋晚凝抿抿唇,打開左手邊上鎖的抽屜。那裏麵放著她之前用完的日記本。


    她熟練地輸入密碼,打開有些泛黃的扉頁。


    【4月23日 周日


    我好喜歡畫畫呀!要是我能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就好了,我想給大家設計好看的衣服。最好是那種華麗公主風。


    4月25日 周二


    今天做完作業,我想練習一會畫畫,沒想到媽媽進來看見了,居然很生氣地撕碎了我臨摹的畫稿。她說中考在即,比起這個微不足道的愛好,我更應該專注學習。


    她怎麽能這樣?這根本不是愛好,這是我的夢想。我畫了兩天才打好的底稿!我恨她!


    4月28日 周五


    因為畫稿的事,我跟媽媽冷戰了。爸爸今天找我談話,說我脾氣不該這麽強。媽媽身體不好,我讓她氣得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我決定也要討厭爸爸,他們都是一夥!他們根本沒考慮過我的心情,難道媽媽為了我好,就能把我的心血撕了嗎?為了貼好這些碎片,我弄了半小時……


    媽媽睡不好,我就應該道歉嗎?我也好生氣、好難過、好失望。


    我不明白,為什麽學習比我還要重要,為了能讓我好好學習,媽媽一點也不在乎我的興趣、我的愛好、我的心情。


    爸爸說,媽媽這是希望我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不用像她一樣,沒有選擇權。可是,如果我就是沒辦法按照他們的想象,長成一個很優秀的孩子,他們就不愛我了嗎?


    我好傻,我還以為父母的愛是無條件的。原來,如果我不優秀、如果我不乖巧、如果我沒有光明的未來,媽媽就會覺得我不可愛,不值得被好好對待?


    4月29日 周六


    爸爸帶我和媽媽在外麵吃了個飯,算是勸我們和好。


    其實我很不情願,但是媽媽已經好幾天都不給我做午飯了,我的零花錢也快要見底……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看來,我不得不服軟。


    我決定,我要從今天做一個嘴甜心硬的人。我再也不喜歡媽媽了!


    她不就是要一個優秀的軀殼嘛?那我就當乖乖女兒哄她、騙她,等我高中畢業,翅膀硬了,我再也不要理會她了。


    5月3日 周三


    媽媽真的好過分。我都原諒她撕了我的畫,她還偷看我的日記!看完就算了,她居然還當著我的麵說我寫的內容,罵我是白眼狼。


    怎麽會有這樣的媽媽?我一定要逃離這個家,說什麽溫暖的港灣,明明是以愛之名的囚籠。


    ……】


    中二時期的碎碎念,有些幼稚、有些好笑。


    宋晚凝從日記本中抽出那張破碎的畫稿,小心翼翼地展開,輕輕撫平膠布上的褶皺,心裏湧上來些許傷感。


    時隔三年,她還以為自己不再是那個隻會在日記本裏哭訴、完全不知道如何處理矛盾的傻姑娘。


    可是,那種被支配、被掌控的感覺,還是一如當年那般,令人窒息。


    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如何跟媽媽相處。如果說對方對她不好,未免有些不知好歹,畢竟媽媽操持家務很辛苦,讓她除了學習,幾乎沒有任何需要操心的瑣事。


    可是,如果說媽媽對自己很好,但是她總是自以為是,用“為你好”的名目,隨意地安排自己的人生。


    小學時,為了保證自己順利升學,媽媽果斷地停掉了自己的鋼琴課,說占用時間;初三時,為了讓自己專心學習,媽媽狠心地撕碎自己的畫稿,阻止自己用業餘時間畫畫;高三了,即便自己已經保送了很好的大學,為了讓曾經的自己“圓夢”,媽媽居然又希望自己放棄保送的學校,去法蘭西留學……


    可是,她有關畫畫的美夢早已破碎,比起夢想,更像是夢魘。


    自己已經三年沒有再提筆了,每次她提筆,想要畫畫,都無法抑製地想到這張破碎的畫稿,完全靜不下心來。


    有時候,宋晚凝也懷疑,媽媽或許真的是對的,不然自己怎麽會因為一張破碎的畫稿,就再也畫不了畫了?這麽小的困難都克服不了,談何熱愛?


    宋晚凝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長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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