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們被封鎖在地下了?”


    徘徊在荒地之上,冷鴉收聽了來自寒蟬的密語,答複的語氣帶著明顯的驚訝。


    “當然也不是絕對的[被封鎖],城際傳送的功能仍然能使用。隻是如若傳送迴城,再通過跑路的方式重迴小熔岩之家,隻怕會耽誤任務的進度,甚至可能橫生枝節。


    因為我們在地底發現了一些線索。。。。”


    寒蟬將有關凋葉蟲皇複生的猜想簡述了一遍,末了又將有關歸葉之庭的見聞予以告知,而冷鴉也明白了她的訴求,自顧自地點頭問道:


    “所以,你們是希望我能進入伴生之巢,找到珂賽特和其他歸葉之庭的守護者尋求幫助,對嗎?”


    “沒錯,但請一定與一名精靈同行,那些守護者都是以藤蔓雕像的形式存在的,隻有精靈族的觸碰才能將他們喚醒。”


    寒蟬又更補充提醒了一句,冷鴉迴應了一句[知道了],心中也同時小聲嘀咕著:“要找一名精靈同行嗎?”


    他腳步漸緩,目光自然而然望向了身邊舉止優雅又拘束的精靈,後者見前方的黑影投來冰冷如霜的目光,整個人不由一個激靈。


    “額,靈芽客冷鴉,你。。你想幹什麽?”


    那目光帶著一絲漠視生命的死氣,實則隻是因為冷鴉在思考問題,所以眼神中帶著失焦的朦朧感,反而讓辛薩斯產生了[即將被刀]的錯覺。


    “哦,沒什麽。”


    冷鴉恍然驚醒,迷茫的視線也再度找到了焦點,注視著淡金發精靈的臉龐,語氣淡漠卻帶著不容置否的堅定:“不過,你得陪我走一趟。”


    冷光西照,月影傾斜,守夜的矮人被腳步聲驚醒,依稀間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都是小熔岩之家的貴客,不會威脅治安,也便再度合上了眼睛。


    一路暢通無阻,冷鴉攜領著辛薩斯,盤旋著走到了巨石之內的地下空間。孤獨的綠樹筆挺地站著,無聲的引來送往,又注視著兩道身影,進入了岩壁上的裂口之中。


    夜晚悄然無聲,地下的夜更是萬籟俱靜,隻有腳步聲來迴蕩漾,證明此地的空氣並不算稀薄。


    繼兩道身影之後,又有一道影子進入了裂口,隻是後者僅有半人之高,他不知從哪個陰暗角落閃出身來,手中提著長杆火槍,步履輕巧幾近無聲,即便身著鐵鞋。


    焦黃的浸泡液已盡數褪去,酸性的氣味減淡了不少,岩洞之內的空氣卻越發混濁,隱隱有雨後塵土的氣味,又混雜有焚燒秸稈的味道。


    這是非自然死亡的凋葉蟲所散發出的氣味,它們的屍體並沒有被係統刷新,填充在岩隙之中,敞仰在洞壁邊緣,無人處理,隻待自行腐爛。


    岩石通道已然完全幹涸,也無怪物阻擋,行不多時,便來到一片開闊的地麵。這裏地勢較為低窪,岩石裂痕中還藏有未幹涸的水跡,不久之前,這裏曾是一片凋葉蟲的汪洋。


    蟲卵浸泡液的湖水已經褪去,藤蔓精靈所矗立的圓柱真實高度大約有十米,火光照耀之下,你能輕易尋得它的位置。


    踩著劍影輕鬆登頂,垂下繩索助辛薩斯攀援而上,散發著熒綠光芒的雕像近在眼前,藤蔓編織的眼睛仿佛已經發現了來訪者,相看兩不厭。


    “在你們神木林的精靈史詩中,是否有相關的記載?”


    冷鴉側頭瞥向辛薩斯,後者似是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呆訥地站在原地,目光與藤蔓精靈交匯,仿佛望向一個深深眷戀的愛人,久久不能自拔。


    無奈之下,冷鴉隻得重複又問了相同的問題,同時點了點精靈少年的肩膀,後者這才頓悟般驚起,身軀左搖右晃,好似一個操作失靈的機器人。


    “奇怪的雕像,我好像被她勾去了魂魄,她帶著我逛遊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森林,遠比流螢之森更加廣袤。


    向那片森林的上空望去,甚至有一棵比天還高的巨大樹木,筆直地指向雲霄,好像天地間的守衛,莊嚴又肅穆,那一定是還未崩塌的桂冠之樹!”


    辛薩斯接連發出感慨,似乎是與藤蔓雕像進行了更深層次的溝通。這種心象傳遞的方式並未在婉音身上體現,可能是屬於精靈npc的特權。


    少年精靈驚喜的表現就是潛台詞,說明他過去不曾接觸過這種形式的藤蔓精靈雕像,但為了加以確認,他又一次詢問神木林的精靈史詩中是否有相關的記載,得到了否定的答複。


    “不,在我閱讀的藏書中,從未見過這種雕像,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的閱讀量太過貧瘠。你知道的,我更喜歡舞刀弄劍。”


    辛薩斯輕輕敲打自己的劍鞘,發出清脆的聲音加以佐證。冷鴉認為凋葉蟲皇與萬木守衛這種規格的戰鬥,不應當無人記載。


    一個出自神木林的精靈,卻不知曉所謂精靈神聖之地的歸葉之庭,這本身就是一個疑點。不過此時他無暇深究,隻是淡淡說道:


    “你觸碰一下這尊藤蔓雕像,讓我們看看會發生些什麽。”


    辛薩斯不假思索點了點雕像的臉頰,指尖的熒綠光芒很快傳遞開來,很快走遍全身,沒過了火光,驅散了黑夜。


    “珂賽特感受到了你的溫度,我的精靈同胞!”


    飄渺的身影再度凝聚,精靈守護者又一次以虛幻的方式現身,目光低垂向下望去,定格在兩名來者的身上。


    “新的訪客,你們來得不是時候,歸葉之庭正在遭遇變故,暫時謝絕參觀。”


    珂賽特清晰地辨認造訪者不是先前那一撥,非常官方地搖了搖頭,仿佛在說:“已經有人在副本中了,暫時無法重新開啟”一般。


    “尊敬的守護者,如果您所說的變故指的是凋葉蟲,或許我能提供更多的信息,此前進入神殿內的冒險者,都是我的隊友。


    他們在地下空間發現了疑似凋葉蟲皇複蘇的蹤跡,正想要告知於您。可是由於神殿入口已經封閉,暫時無法逃離地下空間。


    於是我便來到了這裏,希望您能幫忙再度開啟神殿入口,或是將逆向通道的位置告知於我,如果存在的話。”


    冷鴉微微頓首行禮,隨後立即直陳來意,珂賽特對於來訪者的說辭似乎並不存疑,臉頰綻開一絲淺笑,語氣也生動了幾分。


    “原來是故人,先前進入神殿的靈芽客久久未歸,我就知道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依你的意思,他們難道沒有看到綠色的月亮,或是無法借助幽月引力重迴地麵嗎?”


    “的確有一輪綠色的月亮,”冷鴉點頭,迴憶寒蟬的描述又繼續道:


    “不過那輪幽月已經墜落,並且撞出又一片地下空間,地下的地下有數不盡的凋葉蟲,也是在那裏發現了凋葉蟲皇複蘇的蹤跡。”


    “什麽?你說幽月墜落了?”


    珂賽特虛幻的靈體在這一刻似乎顫栗起來,猶如風中的燭火一般飄忽,數秒之後又再度變得穩固,可能的確被這個消息驚到了。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必須親自驗證你的話語,我的意思是,我要立即去到神殿之內,才能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這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珂賽特抬起小巧的手,指尖所向卻是辛薩斯的位置,後者臉上的驚訝與他嘴巴張開的幅度成正比,很快又被一種“被需要的自豪感”所取代。


    “為精靈族的安危獻一份力量,這是我們神木林的職責所在。隻要力所能及,我都不會拒絕!”


    淡金色的發梢隨著他的慷慨陳詞而輕輕擺動,辛薩斯又一次昂起了驕傲的頭,胸膛也不自覺地愈發挺拔,找迴了上層精靈熟悉的高貴感。


    “真是一名優秀的精靈,歸葉之庭會將你銘記,所以請告訴我你的名字,並留在這裏。”


    珂賽特言語溫和,年輕俊秀的精靈自信滿滿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每一個字的尾音都有意拉長,仿佛這是一種無上的殊榮。


    “辛!薩!斯!”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岩石平台內突然長出一株綠苗。綠苗疾速生長,爬藤的足腳很快纏上他的雙腿,又在頃刻間縛住了整個軀體,緊緊貼合他的皮膚,活脫脫成了一具藤蔓“木乃伊”,無法動彈半分。


    與此同時,珂賽特迴魂自身的藤蔓雕像,所有的細枝末節在這一刻變得栩栩如生,瑩光褪去之時,出落的精靈容顏依舊,好似時光倒流。


    “很抱歉,暫時委屈你一下,為了精靈!”


    “活過來”的珂賽特向著辛薩斯版本的藤蔓雕像微微躬身,以全精靈的禮節。通過某種未知的置換法術,這名可能來自遠古的精靈再一次行走於世間。


    不為玩樂,隻為履行“守護者”的職責。


    她踩在圓柱的邊緣,開始誦念未知的咒語,音調起伏如聆婉轉之歌,迴聲淺淺成熒綠之光,綿綿密密向前推開黑暗。


    剩餘五名守護者的雕像也開始亮堂起來,他們以魂魄姿態飄向空中,雙手敞開重組六芒星法陣,在地麵中央拉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靈芽客,讓我們一起看一看,神殿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


    珂賽特幼態的臉龐與成熟的口吻有一種莫名的錯位感,不過冷鴉當然不會因此而將她輕視,畢竟對方身負“守護者”之責,也明顯是這片地圖的關鍵npc。


    才剛想予以迴應,場上卻是異變陡升,地下空間的靜謐被一聲驟鳴的槍響所打破,聲音銳利且突然。


    “砰!!!”


    槍聲推翻了夜空的小船,循著岩壁迴蕩開來,瞬間抓住了生者的神經,冷鴉確認自身完好無缺,珂賽特也並沒有受傷,很快轉頭循聲而望,不見槍聲源頭。


    “開火者距我們很遠,不知道他的目標是誰。”


    冷鴉低語一聲,肩頭的雪鴉也在同時振翅而起,向著聲源所在的方向疾飛而去。


    “砰!!!”


    又一聲槍響傳來,由於視線早已鎖定,冷鴉清晰地看見一線閃光的彈道,自下而上劃破黑暗,以一個傾斜的角度連接地麵與穹頂,很快又消失不見。


    “誰在那裏!!”


    目光鎖定彈片的源頭,冷鴉踏劍疾飛而來,隨著夜眼視覺越來越近,一道身影映入了視線之中。


    他隻有半人高,深色的皮甲緊緊貼合他的身軀,勾勒出隱約可見的肌肉線條。微卷的金色長發披於腦後,與銀色的胡須一道自然地垂下。


    雙手共持長杆火槍,槍口徑直向上,銳利的目光徇著槍身凝望著長空,進入了深度瞄準的狀態,仿佛已看不見周遭的一切事物,也聽不見外在的一切聲音。


    “是圖鑒中不顯示姓名的那個銀須矮人,他怎麽會在這裏,又在向誰射擊呢?”


    心中浮現如是的疑問,冷鴉摒去劍影落在地麵,轉而操縱雪鴉向著岩洞天花板的方向飛去,即便友好值較低,潛意識中仍然認定矮人與他屬於同一戰線。


    雪鴉很快接近穹頂,目光在凹凸不平的岩層上來迴搜索,灰褐色的岩架彼此堆疊,又拉出許多筆直向下的岩錐,表麵裂隙叢生,沒有規律,也沒有特別之處。


    渙散的注意力找不到焦點,子彈的軌跡是明顯的標示線,隨著第三聲槍響從黑暗中蕩開,雪鴉的眼睛終於鎖定了被攻擊的目標。


    那是一張平鋪在岩層之上的影子,深色的輪廓起伏不定,時而擴張時而收縮,形狀也在不住地改變,躁動的樣子似乎表明它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扭曲的影子很快躲入了一片岩錐的陰影之中,此後便如蒸發一般不再有跡可循,所有的輪廓隱匿不見,不知去向了何方。


    銀須矮人始終保持瞄準的姿態,又靜悄悄地搜索了許久,最後輕歎一聲,似是丟失了目標,收起火槍斜挎於後背,神色也有些落寞。


    “跟。。跟。。丟了。”


    他望向冷鴉,擠出一絲幹笑,閃爍的目光透露出些許歉意,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嘴唇的形狀變動了幾次,又終於合上。或許對他而言,說話比射擊困難得多。


    “那黑影是什麽?”


    冷鴉望著銀須,希望得到有價值的答案,對方輕搖著頭,粉碎了他的願望。


    “不。。不。。知道。”


    “那麽,你為什麽要進入蟲巢之中呢?”冷鴉又問。


    “巡。。巡邏。”


    銀須矮人的表達都非常簡單,但也因此不會給人歧義,並且他並沒有表現出惡意,獨自夜巡甚至能體現他的謹慎與負責。


    “黑暗中展現的狙擊能力,說明他有著超出一般矮人護衛隊的實力,或許蟲巢的事情了結之後,該向園長好好了解了解這名怪客。”


    心中如是想著,冷鴉又向銀須矮人點頭致意,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銀須先生,我即將進入蟲巢更深處的地下,探究隱藏的威脅。來自娜蘭索瓦的上層精靈此時正被禁錮於之中石柱的藤蔓雕像之中,如果未知的影子進入了岩洞,辛薩斯的安全就可能受到威脅。


    所以我想拜托您和矮人衛隊駐守在這裏,確保他的安全。為了矮人與精靈的和平與友好,希望您能重視我的建議。”


    冷鴉本不想影響npc的行為,可惜他所在的小隊實在騰不出其他人手了,如果關鍵人物死亡,任務線中斷不說,還可能引來負麵的連鎖反應,因此他也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銀須身上。


    npc未必會重視玩家的建議,何況是在友好值不高的情況下。對麵的矮人卻顯得極其明事理,僅僅數秒之後,便幹脆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我。。我。。會的。”


    銀須矮人的聲音幹澀且斷續,很快又隱於黑暗,找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蹲伏起來,以實際行動佐證自己的話語。


    冷鴉心中道謝,瞥了一眼銀須藏匿的位置,召迴雪鴉於肩頭,三步並作兩步迴到珂賽特的身旁。


    這位麵容幼態的精靈對於神殿內的情形十分擔憂,見冷鴉迴歸,對於剛才的槍聲隻字不提,毫不停頓地躍入裂隙之下。


    精靈似乎都有著夜眼的天分,珂賽特靈巧地騰挪於岩層交錯的裂隙之中,猶如舞者輕盈的獨舞,如履平地駕輕就熟。


    冷鴉則相對保守,雪鴉視野開道,選擇安全可靠的平台落腳,一縱一躍步入深淵,雖說耗時更長,但也終究平安抵達了懸崖巨人所在的第二層地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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