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子攀附窗側往下望去,能見到白色巨蟻的多條細長腿部,非常有節奏感的移動,而從錯綜複雜的樹根間的縫隙望見的地麵世界則越來越小、越來越遙遠。


    “登樹”的路途持續一段時間,他們的目的地便抵達。


    那是一座刨挖部份粗樹幹、削平當作基底建造的人工平台。


    那地方好像有一段時間未有人來訪,尤克特拉希爾巨樹的落葉隨意堆積,覆蓋在立於此處的販售騎乘喰獸的店麵。


    “啊,等等等。聽話,別突然亂跑啊。”


    露茲駕駛的白色巨蟻突然不聽指揮,多條腿行動節奏加快,突入那棟廢棄的販售店麵。那是一座由生物巢穴改建的建築,使用的巢穴樣板似乎便是他們騎乘的白色巨蟻的同族建造到巢穴。


    小黑子感覺得出來白色巨蟻有段時間沒來過這了,今日因緣際會讓露茲租借,才有幸前來。這座蟻窩似乎是它熟識同伴的居窩,一感應到這裏與以往的氣息相異,對這突然驟變的事實,白色巨蟻情緒上難接受,便不聽露茲的指揮衝入窩內查個原因。


    白色巨蟻背上的屋庭晃動劇烈,乘坐裏頭的他們一瞬間被搖得七暈八素。他們之中受到最大傷害的就是失去“白麵紅袍機器人”保護的貝貝爾。


    她平常就不習慣赤裸裸暴露在外麵世界,原本就對外界刺激懼怕的她,這個不受控製的震蕩一襲來,她馬上就如外表的嬌小模樣,像個孩子似的抱頭哭訴起來,根本不像是個當上孩子的媽的成熟大人。


    “露茲,快救救我啊。”


    “小黑子去安撫那麻煩的老太婆吧。”


    “嗚嗚,喰獸……嗚嗚。”


    貝貝爾似乎是暴露在外頭太久,防衛意誌因時間消耗而變得薄弱,這副脆弱的表現也反應在行為上。小黑子試圖安撫她的舉動,她並沒有反抗,放任小黑子接近。在抱上她的雙肩後,小黑子就隨即感受到她因害怕而顫抖的情緒,透過雙手傳來。


    雖然小黑子懷疑,被貝貝爾視為喰獸的她,這麽做會有反效果,使貝貝爾更加害怕。但是,腦內百科說明:這份擁抱,其實是給人類溫暖、安心的最好方式。


    而且,小黑子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此刻會有安撫貝貝爾的行為。這並非露茲要求而刻意做出的,說來,她本來就不太聽露茲的指揮。


    但,小黑子為何那麽做呢?


    其實,早在露茲說話前,小黑子看見貝貝爾不安的模樣,內心就突然覺得不好受。雖然貝貝爾平時總是對小黑子冷眼相待,但其實小黑子沒有因此討厭她、希望她受苦。像那種以牙還牙的複仇心理,可能是因為小黑子尚未培養、尚未理解,所以,才沒有萌生。


    但是……也可能是因為小黑子天生比較單純吧。


    至於,想安撫她緊張情緒的動機……為何而來……。


    小黑子想起先前的夢境,那段變成家用寵物喰獸的日子裏,那段記憶的主人似乎時常的被飼養自己的飼主愛護,那份長期的感受已深植它的心底。


    小黑子想安撫貝貝爾的衝動、修補她脆弱的心靈,也許就是受“那份培養的感情”影響,而做出的自然行為吧。


    白色巨蟻衝入土製的巨大窩巢,一進入內部,迎麵上來的是開闊的空間。空間內置放在不同位置的,是上一任使用者未移走的器具。從器具的擺放位置與器具的使用類別推敲,這個內部極大的橢圓空間,似乎是用做接客的大廳。


    白色巨蟻停頓了下來,頭頂的觸須不斷抖動碰觸地表,找尋著熟悉的夥伴氣味。大廳的內側靠牆處,可見數個橢圓形狀的洞口。小黑子不確定這些洞口將通往何處,而且巢穴的建構邏輯,若如腦內百科浮現給她看的參照圖相同,那麽眼前數個洞口連接的便是複雜的通路。不是長期待在這裏,經營這座白蟻窩的店主,像露茲們這些外來者隨意的遊逛,恐怕將迷路而受困這裏吧。


    白色巨蟻偵測氣息的分節觸須停止動作。它好像找到內心急於尋求的目標,驅動腿部快速移動,不猶豫的從眼前數個洞口挑了一個衝入。


    白色巨蟻左右對稱排列而生的雙腿,踏踩地麵響起機械似的穩定節奏,迴響在橢圓的隧道空間。


    “咦,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露茲對白色巨蟻不聽指揮的舉動,一開始感到困擾,但明白它行動的意圖後,隨即便順應它的行為,期待這意料外的展開,帶來的是什麽樣有趣的結果。


    洞內的通道果然如腦內百科提醒的相同,並非直通到底。每行走一段距離,又會出現連接多條通路的叉路。但眼前的叉路不影響白色巨蟻的選擇,對於要走的方向,它的決斷非常的快。


    這座蟻窩結構非常複雜,卻紮實牢靠。


    “小黑子,覺得這樣的情況非常不可思議吧。這麽巨大的窩巢,內部由多條通路貫穿,結構仍就堅固,想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露茲說話語調輕鬆,白色巨蟻不受控製,她不害怕。順應巨蟻的行事,接受這趟由它帶領的無法預測的旅程,那份未知的緊張感,她非常喜歡,心情大好。


    露茲像是分享這份心情,嘴巴不自覺的想找人聊天。如果她的情緒間接影響貝貝爾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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