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希望方遵識相點


    “方兄……方兄……”


    正在門口朝著熱情百姓微笑行禮的方未寒似乎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他再凝神聽去,卻發現剛才那個聲音又消失了。


    難不成是自己聽錯了?


    方未寒搖搖頭,正準備轉身走進書院。


    “方兄!”


    這次他聽得很真切,就是有人在喊自己。


    那個聲音似乎還有些耳熟……


    方未寒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果不其然,琅琊王氏的大少爺從人群中擠出來,麵色漲紅,滿頭大汗,像是剛剛被誰家的狗追著咬了一路一樣。


    在方未寒的目光注視下,王之由艱難地擠過最後一堵人牆,栽倒在了眼前的空地上,如同拔出泥土的蘿卜。


    方未寒:“……”


    “王兄怎麽搞得這麽狼狽。”


    他頗有些好笑地攙扶起王之由。


    “小問題,這都小問題。”


    王之由拍打幹淨自己身上沾著的灰土,竭力裝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他抽出一把折扇來,裝模作樣地扇了扇。


    “我早就看淡了這些東西,不過些許風霜罷了。”


    方未寒:“……”


    你也些許風霜?


    周圍看著他們的百姓實在太多,要不然方未寒早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王兄知道自己要當個什麽官了嗎?”


    方未寒和王之由一邊向學院內走,一邊好奇問道。


    “唉,盡管我很不願意說這句話……但是方兄啊。”


    王之由歎了口氣。


    “到了我這個程度的世家子弟,做什麽官就不是我個人意願能夠決定的事情。我接下來的任務就得為家族考慮。”


    “我們家的基礎營生在建造行業,我估計多半會進尚書府,加入監工尚書府做事。現在的監工尚書是我的四爺爺,等他不幹了,我就頂上他的位置。然後以後再一點一點地向上爬。”


    他頗有些自嘲地說道。


    方未寒問:“王兄以前不是想進軍隊嗎?”


    “軍隊?想啊,肯定的。我自己當然是想的。可是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啊,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王之由拍拍他的肩膀,聲音低沉。


    “我的家族需要我,我生在琅琊王氏,就必須為家族做出貢獻。否則我這琅琊王氏大少爺的名頭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倘若我2真的拋下這一攤子家業,獨自跑到行伍之中闖蕩,世人又會怎麽看我?”


    方未寒默然不語。


    他還記得,當初在浣花樓王之由喝醉之後的樣子。


    作為長明世家子弟之中為數不多能夠和方未寒聊得來的人,他的人品可以保障。


    但即便是王之由,仍然逃不開家族的製約。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少年時候的理想永遠當不得真……浣花樓上的一次酩酊大醉,恐怕已然是他距離夢想最近的時刻。從此之後,他與夢想之間便再無交集。


    說完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之間也有些沉默。


    “別說我了,未寒。我去哪不是去啊……長垣條件也不好,不去就不去了。”


    王之由搖搖扇子,瀟灑地哈哈一笑。


    “倒是你……今天的授職儀式會給你一個什麽官位?伱問了沒有?”


    他關切地看向方未寒。


    王之由曾經跟隨謝令婉一同勸說過自己的叔父,自然知曉當下長明城內的政治生態究竟如何。


    自己所在的琅琊王氏雖說沒有完全和皇室綁定,但也基本站到了一條戰線上。


    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王之由都希望方未寒能夠有個好去處。


    “問了,什麽都沒問出來。”


    方未寒苦笑一聲。


    “我去問於慎,他跟我說這件事情他無權過問。我猜應該是聖上要欽點我的去處了。”


    “那這事情妥了啊!”


    王之由一拍折扇,心情很好。


    “聖上不是你堂叔?他都出手了,你這好官還是不是穩穩的手到擒來?”


    “唉……但願吧。”


    方未寒搖搖頭。


    就看方遵準備拿出來什麽誠意拉攏他了。


    方未寒覺得,直接讓他進北衙禁軍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畢竟自己雖然和方遵都是皇族,但自己身上牽扯的利益實在太過龐雜。寒門、世家與百姓,這三方都渴求在自己這裏伸張他們的想法。


    北衙禁軍是方遵的絕對親信,他大概率無法容忍自己進去分走權力。這樣做無異於心口剜肉,榻側持刀。


    但要是去尚書台與中書府……自己又不太願意。


    難道最後又要麻煩婉婉暗箱操作嗎?


    方未寒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什麽主意,他決定先看看今天的授職儀式結果再做決斷。


    兩人一路穿過書院的層層煙柳樓閣,來到了正南方的廣場上。


    金吾衛維持著廣場的秩序,陽光打在他們金黃色的鎖甲上,反射出千萬金色輝光。


    書院的學生沿著廣場的中軸線分列兩排,全部身著正式隆裝。


    方未寒打量著自己這些熟悉卻又陌生的昔日同窗。他們之中不少人的臉上滿是輕鬆的神色,想必家族之中早就打點好了他們的去處。又有部分人麵帶緊張,對接下來的授職儀式很是期待。


    擎火書院之中的學子也並非眾生平等,一場授職儀式,是對於書院學生背景的最好檢驗。


    理論上,方未寒這種大熊貓花瓶般的皇室藩王應當是不需要為自己的去處發愁的。


    但他這個情況有那麽億點點特殊……


    王之由和他打了個招唿之後,便去往另一邊站著去了,那邊有另外幾個琅琊王氏的子弟在等著他。


    “方兄,別來無恙啊。”


    沈元興湊到了方未寒旁邊,笑嗬嗬地說道。


    “要造反嗎?方兄?”


    “買刀嗎?我家有好刀。”


    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


    “我他媽的……我自己就姓方,我造誰的反?”


    方未寒十分嫌棄地將他的大腦袋推到了一邊去。


    “嘖……我就隨口一說。”


    沈元興賊兮兮地吹了個口哨。


    “畢竟在現在大周百姓的心中,方兄的聲望可是要比其餘人高上不少的。”


    “若是方兄有意便來找我,沒事買把刀防身總是有好處的。”


    他意味深長地笑道。


    為了避人耳目,沈元興並沒有和方未寒多待。


    他拍拍方未寒的肩膀後,便站迴到了本家隊伍的最前方垂手而立。


    這胖子明顯話裏有話。


    方未寒當然能夠聽出來他嘴裏那個“其餘人”具體指的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沒有說出來。


    沈元興的意思應當是提醒自己,皇帝和自己並不是一條心。


    但他選擇在這個時間節點說出來就很耐人尋味了……莫不是吳興沈氏提前探聽到了什麽接下來有關授職的消息?


    沈元興的態度是否能夠代表吳興沈氏的態度?


    方未寒深深吸了口氣。


    沈元興的話讓自己對接下來這場授職儀式更加期待了。


    “嘖……你覺得方遵這個人怎麽樣?”


    雲紓的聲音自他的身側傳來。


    方未寒側頭看去,少女正蹲在一邊玩著地麵上的石磚花紋。


    “如果他是我爹的話,那我會狠狠地誇他,但很可惜他不是。”


    方未寒輕聲默念。


    “血緣關係是人類感情中最強大的紐帶……我是說除了愛情這種玄乎的玩意之外。但就算是血緣關係,有時也會在這掌控天下的至高權力誘惑麵前黯然失色。更別提我這有沒有血緣關係都不知道的邊緣人了。”


    “我倒是想跟他合作,但奈何他似乎不太想跟我合作。”


    雲紓輕飄飄地提醒:“方遵之前可是幫了你哦?”


    “他幫我≠他會一直幫我,但隻要是皇帝就會一直想當皇帝。”


    方未寒的聲音緩緩冷寂。


    他搖了搖頭,決定聽天由命。


    要是實在不行……那就還是靠吃婉婉軟飯吧。


    廣陵王殿下很沒出息地想道。


    “方哥哥!”


    某個妹妹軟糯清甜的唿喊聲將方未寒拉迴了現實。


    他扭過頭,隻見蘭陵蕭氏的大小姐正衝自己招著手,身旁還有抱著劍的陶允薑。


    蕭槿的聲音引得在場眾人紛紛側目,他們的視線在方未寒和蕭槿的身上來迴掃視。


    有人在羨慕,有人在嫉妒,有人真的破防了。


    他們在心底破口大罵。


    娘的,怎麽這方未寒的桃花運這麽他媽好呢?


    眾所周知,桃花和事業是兩項完全分開的東西。


    要想從一個遠比你成功的人身上找到優越感,那麽你可以說他沒有找到真愛。


    要想從一個擁有愛情的人身上找到優越感,那麽你可以說他一事無成。


    原本方未寒當舔狗的那段日子,他為大家提供了不少快活的空氣。


    後來他的聲望一步一步達到高峰,快活的空氣變淡了,但依舊存在。


    直到東山謝氏內部發生的那場驚天巨變漸漸為眾人所知。


    他們才驚訝地發現:


    原來人家兩個一直都好好的,方未寒不是小醜。


    那小醜是誰?


    哦,原來我才是真正的小醜啊。


    那時候眾人已經有點繃不住了。


    後來謝令婉走了,婚約也解除了,他們試圖找迴之前快活空氣的時候,又傳出消息說方未寒馬上要變成蘭陵蕭氏的上門女婿。


    眾人:“?”


    剛走一個謝大小姐,現又一個蕭大小姐,之後是不是還有什麽劉大小姐,張大小姐啊?


    不是這方未寒究竟什麽時候死啊?


    和方未寒同一年入學的擎火書院同窗現在已經成了最大的小醜,可謂是一醜到底。


    現在他們看向方未寒和蕭槿的目光變成這樣也情有可原。


    為什麽我沒有被八姓大小姐看上呢?怎麽偏偏是方未寒這王八蛋?


    蕭槿可不在意周圍人是怎麽看她的。


    他們的念頭最好隻停留在思想層麵,一旦從嘴裏麵說出來,那就等著捕風捉影的玄重衛找上門吧。


    蕭槿覺得,既然蘭陵蕭氏是方未寒的鐵杆盟友,甚至自己都是方未寒的人,那公眾場合親密一點怎麽了?


    待到方未寒走到蕭槿身旁的時候,少女直接一把拉過方未寒的胳膊,並直接夾住。


    如果人是用胳膊唿吸的,那方未寒現在應該是要憋死了。


    “小槿……你不熱嗎?”


    現在正是盛夏的季節,方未寒穿著這一身厚重禮服本來已經就熱得不行,現在又被蕭槿貼貼,感覺要中暑了。


    “方哥哥不熱我就不熱,方哥哥熱我就熱……可是方哥哥不會熱的對不對?”


    少女晃了晃方未寒的胳膊,可憐巴巴地撒嬌。


    盡管蕭槿很可愛,盡管胳膊上的觸感很軟彈,但方未寒依舊不為所動。


    看多了,免疫了。


    “我熱。”


    他用另一隻手推開蕭槿的腦袋,麵無表情。


    蕭槿:“?”


    她暗自咬咬牙,氣得胸口微微起伏。


    少女的視線在方未寒的穿搭上停留一瞬,瞬間晶亮眸子閃了下。


    他穿這一身很有威嚴的感覺……是和平常模樣不一樣的方哥哥!


    就是不知道……要是在他穿這身的時候,自己坐到他腿上會怎麽樣?


    少女微微摩擦了下豐軟大腿,臉頰有點發燙。


    她看向了陶允薑。


    “薑薑!你也來!”


    蕭槿獻寶似地將方未寒的另一隻胳膊塞到了陶允薑的手中。


    前些天迴去之後,蕭槿認真地想了想,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吃薑薑的醋。


    畢竟還有個更加難對付的謝令婉在,吃一碟醋和吃一壇醋之間,蕭槿還是知道該選哪一個的。


    自己不但不應該吃醋,反而應該懂得分享,這就是團結的藝術。


    蕭槿有些得意地想到。


    陶允薑:“?”


    感受到周圍人的視線紛紛轉移到自己身上,陶允薑的俏臉瞬間漾起一抹薄紅。


    她抱著方未寒的胳膊,鬆開也不是,不鬆開也不是,隻得僵硬地一動不動,如坐針氈。


    方未寒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怎麽迴事。


    陶允薑看似性格直來直去,但其實臉皮應該是最薄的一個。


    最開始確立關係的時候,少女平常牽個手都扭扭捏捏的,更別提在這萬眾矚目之下摟摟抱抱了。


    方未寒主動抽出胳膊,又反過去拉起了少女的柔荑。


    那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瞬間便消失不見,手掌上傳來的暖意讓少女有些小小的羞澀。


    方未寒捏捏陶允薑的小手,示意她不用緊張。


    少女羞怒地瞪著他,輕哼一聲,嘴角微微翹起,最終也沒把手抽出來。


    一旁的蕭槿看得笑容都快維持不住了。


    忍住,蕭槿,你要忍住。


    這點醋都吃不了,還怎麽吃以後更多的醋?


    少女尚且能夠進行心理建設,但圍觀的眾人可徹底坐不住了。


    這方未寒怎麽還左擁右抱上了?


    如果他們沒看錯的話,被方未寒拉住手的那個人,應該是陶允薑吧?


    就那個千年難遇的明武天才,劍聖後人,陶公的孫女?


    你娘的方未寒,你有了一個蕭槿還不夠,還惦記上了陶公的孫女?


    他們突然想起來,當初方未寒大勝而歸的那件事,陶允薑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


    看你們這郎情妾意的酸臭模樣,莫不是已經成了?


    他們實在是有苦難言,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話;


    方未寒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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