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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陳子輕擦掉鏡子上的水汽,對著鏡子摸了摸剃很短泛出青皮的鬢角,他彎腰洗臉,突然感應到什麽,動作僵住的瞬間把眼皮一翻,往上看了眼鏡子。


    鏡子裏的人站著不動。


    真窒息。


    原主怎麽沒走,還是他剛剪的新發型,穿著跟他一模一樣的衣服。


    怨恨他效率太差,來催他了嗎?


    陳子輕硬著頭皮說:“談談談,我馬上就談,馬上談。”他伸出四根手指發誓,“我今晚就製定計劃,我保證。”


    原主的鬼影漸漸消失了。


    陳子輕驚魂未定地洗了把臉,清單上還是沒第二個鬼臉,該不會要他把原主的遺願完成了,才有第二個吧?


    那是三段戀愛啊,一下子可完成不了。


    陳子輕咽著口水扶牆出去,現在沒開學,他接觸不到另外兩個風雲人物,可以趁著剩下一半暑假時間專攻遲簾。


    說得輕巧。


    陳子輕關起門,在房裏練習話術:“遲同學,我想正式追求你。”


    他垂頭,雙臂伸直,指間攥著毛巾假裝信紙遞出去:“這是我給你寫的情書。”


    “我對你的心意,你能感覺到的吧,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喜歡得要命,我怕讓你煩,又怕你無視我的存在,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請給我一次機會,半個月,如果半個月不能讓你對我改觀,那我,我再求你給我半個月。”


    “這不行啊,太刻意了,像背書。”


    陳子輕不會追人,他開台燈在原主的筆記最後奮筆疾書,偶爾停下來咬著筆帽沉思。


    大晚上的,客廳傳來“嘭”“哐”的嘈雜聲,樓下的姑姑在敷麵膜追劇,任由外甥發神經。


    陳子輕合上筆記出去英雄救美。


    遲簾花容失色地縮在牆邊,看他抓比上次還大隻的蟑螂,臉冷白,氣息都在顫。


    “你把蟑螂想成沒有小燈泡的螢火蟲,就沒那麽怕了。”陳子輕說。


    遲簾叫囂:“誰怕了,老子才不怕,老子隻是惡心。”


    陳子輕走到他麵前:“你全身上下嘴最硬。”


    遲簾不屑:“嘴頂多第二硬。”


    陳子輕蹙眉:“你怎麽汙了啊。”


    遲簾麵紅脖子粗:“汙你媽,老子說的是拳頭!”


    陳子輕從善如流:“哦,是我汙了,對不起,我反省。”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向下走。


    遲簾下意識伸手去遮褲襠,後知後覺不大氣就把手拿開,他有些心梗。


    陳子輕要迴去繼續寫追求計劃,肩頭一塊布料被拉住,遲簾一邊嫌棄他,一邊用兩根手指撚著他那點布料:“你再找找還有沒有蟑螂。”


    “那你房裏需要我找嗎?”陳子輕順勢問道。


    遲簾剛想拒絕,就聽他說:“遲同學,你沒聽過這種話嗎,當你看到一隻蟑螂的時候,說明你的周圍已經有一窩蟑螂了。”


    “看看看!”遲簾身上汗毛倒立,“你現在就去我房間,快去。”


    陳子輕笑:“好啊。”


    遲簾額角直抽,怎麽有種被拿捏的錯覺。


    會捉蟑螂有什麽了不起,等他迴了京市,他家連個蟑螂毛都沒有。


    .


    八月初,陳子輕跟著遲簾迴京市。


    姑姑給他買了衣服鞋子,用袋子裝著,在他坐上出租車的時候迅速塞進車裏,生怕他不要。


    陳子輕把頭伸到車窗外麵,一個勁地迴頭:“姑姑,再見!”


    姑姑揮手,轉頭就給小外甥打電話:“到了京市,你別欺負小顧,不然姑姑連夜殺過去。”


    遲簾盯著短短十幾天就把他姑姑收買了的黑蛋,幽幽道:“我才是你外甥。”


    “懂事的孩子惹人疼,小顧是我見過最懂事的了。”姑姑輕歎,“出身沒得選,你不要攻擊他的出身。”


    “姑姑放心,我隻攻擊他的相貌。”遲簾掛了。


    陳子輕使勁把一袋衣物往背包裏塞,他塞得氣喘籲籲,被遲簾踢了一腳,讓他小聲點喘。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這是出租車,不是床上。”遲簾低聲警告。


    陳子輕:“……”


    他靠著車門,離遲簾遠了點。


    這個舉動讓遲簾多看了他兩眼,這不是可以有識趣的時候嗎,非要舔著臉湊。


    .


    遲簾恐高,能不坐飛機就不坐飛機,他怎麽來的怎麽迴去。


    先坐大幾十分鍾的出租車從鎮上去市裏的火車站,再上高鐵,路程是八個多小時,硬座,沒買臥鋪是嫌床被髒。


    車票是遲簾買的,他有意沒買相同車廂。


    陳子輕在13車廂,遲簾在8車廂,他為了盡量減少搭訕人數,故意打扮得很潮男,潮得讓人風濕病發作。


    遲簾在火車上睡了一覺,打了會遊戲,找了兩部電影看,又睡一覺,終於到京市了。


    發現有人在偷拍,遲簾對著鏡頭比了個中指,他取下行李跟著隊伍下車,沒等一會就見到了人流裏的鄉巴佬。


    一眼望去格格不入。


    姑姑都給他買衣服鞋子了,他也沒換上,就穿著洞洞鞋大褲衩舊t恤來了京市。


    遲簾把掛了鏈子的墨鏡往上推了推,裝作不認識他。


    陳子輕單肩背著背包,一條帶子拖在半空晃動,他搜尋到遲簾的身影,臉都遮起來了依舊帥得出眾。


    “哥哥!”


    遲簾吸口氣,神經病啊,大庭廣眾之下這麽叫,這跟當眾拉屎有什麽兩樣。


    顧知之有病,遲簾慶幸自己戴了口罩跟棒球帽,他壓下帽簷,腳步飛快地朝著扶梯口衝。


    陳子輕沒追,他手裏拎著一個皮箱,旁邊有個短發女,兩人邊走邊說話,引來不少人打量,因為短發女妝容精致清麗可人,而和她並肩走的人不配。


    遲簾在扶梯口冷眼目睹這一幕,基佬裝什麽直男。


    陳子輕走近小聲解釋:“那個小姐姐的皮箱輪子掉了,她扛不動,我就幫她扛到這裏。”


    遲簾漠視向他打招唿的短發女。


    陳子輕送她上扶梯,示意她先走,轉頭對遲簾說:“這是她給我的謝禮。”


    兩根棒棒糖。


    陳子輕說:“一根是我的,一根給你。”


    遲簾察覺坐扶梯的乘客頻頻側目,他把口罩拉了拉,顧知之知道怎麽讓他丟人。


    “我說我有個哥哥,她才給我兩根。”陳子輕到邊上不擋道,“她還說我哥哥好帥。”


    遲簾麵色稍緩,是個視力正常的。


    陳子輕把背包背好,主動去幫他拿行李:“那我們走吧。”


    “離我至少兩米。”遲簾強硬地命令。


    陳子輕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垂頭看了看腳上的洞洞鞋,抬頭露出整齊的白牙,有幾分尷尬和拘謹無措:“我讓你臉上沒光了。”


    何止,你他媽都要讓我沒臉了。遲簾毫不心軟地站上了扶梯,他頭也不迴,個別規矩要是不定好,開學沒法活。


    .


    發小們不知道遲簾今天迴京市,他一個都沒提前通知,隻讓司機來車站接。


    司機利索地將行李放進後備箱,壓著音量問少爺帶迴來的客人怎麽稱唿:“少爺,那位是?”


    “隨便。”遲簾取下臉上頭上的裝飾物。


    司機了然地朝著離他有點遠的男孩道:“隨同學。”


    陳子輕:“……”他用眼神跟看過來的遲簾交流:你家司機這麽幽默啊。


    遲簾瞪丟人現眼的司機,話是對兩米外的人說的:“你坐副駕。”


    陳子輕立馬小跑上前:“哥哥,我……”


    遲簾用棒球帽蓋在他臉上,堵住他後麵的聲音:“我數到三,你不進去,就自己走著去遲家。”


    “那不用,我可以坐地鐵。”陳子輕見遲簾臉一臭,連忙拉開副駕的車門坐進去,車裏冷氣開得很足,他張開的毛孔被冰得縮了縮,打了個抖。


    “砰”


    遲簾坐在後座,眼垂下去,麵色好像比平時還要白。


    陳子輕看出他心情不好就保持安靜。


    車子在京市高架橋上行駛了三十多分鍾,下來向西走大道,陳子輕一直在欣賞這座城市的風景。


    現代化跟古風巧妙融合,包容性很強,熙熙攘攘繁茂喧鬧,卻又讓人感覺到高高在上的冷淡,他不知道會在這裏待上多久,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兩年,或者更長時間。


    陳子輕剝開棒棒糖放進嘴裏,閉眼休息。


    遲簾透過後視鏡掃了眼副駕上的人,有一瞬間覺得陌生,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停留,直到超過合理時長才暗罵了句,不再去看。


    .


    遲家在臨湖別墅區,家裏被傭人打掃過了,遲簾的父母沒迴來,到處都充斥著有錢但冷清的味道。


    陳子輕被遲簾打發去了一樓的某個房間。


    遲簾癱在客廳的地毯上不想動。


    陳子輕洗了澡出來:“遲同學,你跟你學校的籃球隊長,還有學生會長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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