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福,」這個布魯斯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但是他耐著性子壓抑住了內心的焦躁,「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了,自從他的世界的阿福在他父母死後不久也被歹徒謀害,他很久沒有麵對阿福了。


    這是利奧的阿福。


    比他的那個老得多。當然,他的阿福死得那麽早。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陌生的家人。他不想傷害他,也不想放任自己把這個陌生人當做長輩。


    阿福不太確定這個年輕的布魯斯是誰、想幹什麽,但是對方看他的眼神實在太過悲傷、太過隱晦,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布魯斯年輕時候一樣。


    他沒法把布魯斯當做敵人。


    「……有什麽我能為您做的嗎,布魯斯老爺?」阿福最終這樣說。


    他不認為眼前的人是敵人。


    阿福看上去實在太過鎮靜、態度太過自然,就像麵對的是一個再熟稔不過的家人。破曉詭燈因為他的態度而有些煩躁又難為情地抿緊了唇。


    「我來把那個小混、利奧叫醒,」破曉詭燈在阿福的注視下改了口,他看向床上一動不動的利奧,撇撇嘴,「再躺下去他就要臭了。」


    老管家有些驚訝,但是他依舊保持著身為英國人的風度與前特工的強大心理素質。


    「您能叫醒利奧少爺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布魯斯老爺。」阿福說。


    他從床前讓開,破曉詭燈走上他讓出的位置。


    也許是因為靈魂脫離身體太久,利奧還沒有醒過來。他的雙眼緊閉,神情平靜,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


    破曉詭燈不知道利奧曾經有沒有心跳、唿吸或者體溫,反正現在的利奧跟他所熟知的那個一樣,看上去跟死了沒差。


    要叫醒這樣的利奧很簡單,但是貿然把利奧連同床一起丟出去的話,老管家一定會不高興的。


    去他的阿福!破曉詭燈想。這個阿福又不是他自己的那個,他憑什麽要在乎人家的感受!


    然而事實上,他已經打消了把利奧丟出去的想法。


    不丟就不丟!


    方案一不行就用方案二,百試百靈!


    他湊近了昏睡中的利奧,對方安靜的樣子看上去難得地乖巧。可惜皮皮貂才不會這麽乖,他一肚子騷東西,整天就隻會搞事情。


    阿福在破曉詭燈身邊靜靜看著對方湊到利奧耳邊,似乎打算和利奧說悄悄話。


    老管家豎起了耳朵。


    破曉詭燈深吸一口氣。


    他悄咪咪用綠燈戒凝聚不可見的黑光覆蓋在自己的肺部與聲帶上,保證等下他能吼出絕對叫得醒利奧的聲音。


    貂嘛,能欺負當然就欺負啦!


    阿福頓了一下,因為某種不明的危機感後退一步。


    「起床啦小豬仔——!」破曉詭燈大吼,整座宅子都迴響著他的吼聲。饒是拉開了距離的阿福都被他通過不明方式加強的聲音震得有些耳鳴,更不要說躺在床上的某人了。


    哦,可憐的利奧少爺。阿福想。


    但是隻要利奧能醒過來,就算這位布魯斯老爺吼得再大聲,他都隻會說,幹得好。


    床上的利奧在破曉詭燈的聲音下全身都抖了抖,他驚疑不定地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從長時間沉睡的狀態緩過神來,就一股腦坐起來把某個可惡的大混蛋推下床,然後自己也憤怒地猛撲上去。


    「你才是小豬仔!臭居!」利奧沖被他撲倒在地的破曉詭燈大吼。


    他完全聽不見自己在吼些啥。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利奧想。


    他被某個大混蛋吼到失聰了!


    好不容易迴來,可惡的破曉詭燈就給他來了一記「開門紅」,他的血條都硬生生下降了一截知道嗎!


    他的腦海裏不停迴蕩著「起床啦小豬仔」這句話,它如同惡魔的唿喚,在他腦內不停不停地重播,導致利奧現在都有點懵。


    「哦,你倒是捨得醒了。」破曉詭燈躺在地上沒有反抗,任由利奧一臉崩潰地已打人的架勢撲到他身上。


    也許是因為在原世界,在家裏,現在利奧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是太鮮活了。


    利奧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但是他能讀懂對方的唇語。


    「……我踏馬想長眠不醒了。」利奧憤憤地小聲逼逼。


    他的聽力在強大的自愈作用下開始恢復,他漸漸能聽見自己說的話,然後是身後老管家的聲音。


    「我認為這位布魯斯老爺做得相當好,」阿福說,「利奧少爺。」


    利奧轉頭看向老管家。


    阿福和之前差別不大,但是又老了一些。


    但是老管家在欣慰地笑。


    「……阿福。」利奧輕聲唿喚。


    「我在,利奧少爺,一直都在。」阿福說。


    他的眼底有閃爍的水光。


    你終於迴來了,孩子。


    「我……」利奧有些哽咽,他緩了一會兒才緩過來說出他想說的話,「我迴來了。」


    他迴家了。


    他終於迴家了。


    就算在暴風與浪濤中搏鬥多久,雷雨終會過去,天空會放晴,出行的船隻會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迴到它的港灣。


    他迴來了。


    利奧在阿福有機會說話以前快速爬起來撲到了他懷裏。


    破曉詭燈翻了個白眼,沒有插話。


    「我,阿福,我……」利奧有些語無倫次,他有太多想要傾訴的東西,還有更多想要自己一個人承擔、不想讓家人也背負的東西。他還有滿心滿眼的委屈悲傷失落與在外的見聞趣事,他以為自己迴來時能夠處理好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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