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織掃了她一眼:「就是你,在搞事情?」


    是陌生的臉孔,他沒見過。


    這時,樓下警笛響了。


    周徐紡當機立斷,一腳把阿win踹出去,關上了門。


    裏麵的房間不大,但有一葉窗,她直接用棒球棍敲碎了玻璃,從背包裏拿出繩子,把那一言不發的女人捆上。


    是個見過世麵的,女人從頭到尾不說話,麵色如常。


    周徐紡捆了她,把她扔到了隔壁樓棟的樓頂,繩子的一端拴在手裏,弄好了之後,把江織牽到窗前。


    「我帶你飛出去,你怕不怕?」


    江織搖頭:「不怕,死了就跟你做一對鬼鴛鴦。」


    「我不會讓你做鬼的。」她伸手,環在江織腰上,「抱緊我。」


    他抱緊了她。


    兩人縱身跳下窗。


    家景園。


    已經十點了,火災警報解除後,小區的住戶便都散了,李曉東把死對頭的老巢都搬空了,一根數據線都沒放過。


    姚安在給那套房子的房東做筆錄。


    房東是本地人,在這小區有四套房,收租營生,根底都查得到,沒什麽可疑的。


    「租賃合同是在網上協商的,談成後,對方讓我把鑰匙放在門口的地毯下麵,沒有當麵交接。」房東說,「我也不知道裏麵住了什麽人。」


    租賃合同上的簽名、身份證號,都是假的,對於一個高級黑客來說,這都是小菜一碟。


    姚安問:「租了多久?」


    「這個月是第八個月。」


    「八個月一次都沒見過?」


    房東搖頭,解釋:「是租客要求的,不能隨便讓人進去,我開始也覺得奇怪,但給了很高的房租,我就……」


    就見錢眼開了。


    「有通過電話嗎?」


    「沒有,平時聯繫都是用簡訊。」


    「把號碼報給我。」


    房東把號碼報給了姚安。


    姚安扭頭,又問了小區保安一句,「小區裏有沒有監控?」


    保安迴話說:「小區的監控三天兩頭故障,物業來修了幾次也不頂用,後來就不管了。」


    也是,怎麽可能修得好,霜降那雙手,給她一台電腦,她能搞掉一個城市的網際網路。


    姚安做完筆錄,正要去找隊長匯報,被李曉東拉住了:「幹嘛呀,喬隊在談情說愛呢,這時候談什麽案子。」


    『談情說愛』的喬南楚把人姑娘叫到一邊:「換鎖的人過來了沒?」


    溫白楊搖頭,用手語道:「太晚了,他們明天才過來。」


    那鎖就是他給砸壞的。


    所以,他得負責。


    「上去收拾一下,今晚住我那。」


    她沒想,就拒絕了:「我可以去酒店。」


    喬南楚擰了眉:「酒店不安全。」她才成年多久,就去酒店,像什麽話。


    她還在解釋:「安全的。」


    喬南楚挺想直接把人拽走,看她年紀小,怕嚇著她,盡量耐心了:「住我那不行?」他手揣著兜,看著已經長高到他肩高的小姑娘,「你以前在我那住少了?」


    那時候她剛來帝都,十四歲,一個人住他不放心,她那邊保姆不在的時候,他也會接她過去他那邊住。


    也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這姑娘就沒去過他那,偶爾給他送個小菜雞蛋,別說留宿,她連屋子都不進。


    還有……


    她都多久沒讓他去給她開家長會了?!


    她比劃著名,說:「我成年了。」


    她手好看,小小的,很白淨,手語的時候,動作總是溫溫吞吞的。


    喬南楚頂了頂腮幫子,瞧著她,笑著:「嗯,成年了,不聽話了。」


    是有一點生氣。


    很莫名其妙,他跟個小姑娘計較什麽。


    見他惱了,她立馬站正:「我聽的。」


    不經嚇的小姑娘,還說成年了,他把她外套的帽子給她戴上:「上去收拾東西。」


    「好。」


    溫白楊乖乖上去收拾了。


    喬南楚勾著嘴角,笑了。


    李曉東覺得自家隊長笑得很盪啊,擠眉弄眼:「喬隊,情妹妹啊。」


    喬南楚:「滾。」


    李曉東笑嗬嗬地滾了。這麽寶貝著,不是情妹妹他把名字倒過來寫!


    電話響了,是緝毒隊的蕭隊。


    喬南楚站在小區的路燈下,影子在身後,慵懶又隨意,他目光落在樓梯口,漫不經心地接著電話:「餵。」


    「剛剛不知道是誰,在緝毒隊的門口扔了個人。」


    蕭隊語氣聽起來很興奮。


    喬南楚繼續瞧他的樓梯口:「然後呢?」


    然後蕭隊更興奮了:「還有那包我們掃了一個晚上的貨也一起送過來了。」


    所以,這是連人帶貨,一起送去緝毒隊了。


    喬南楚笑:「不是正好,幫了你大忙。」


    「忙是幫了,就是沒留名。」蕭隊就請他這個警局『智慧樹』做參謀了,「你覺得是誰?」


    他一本正經:「難道是懲惡揚善的飛天小女警?」


    蕭隊:「……」


    他繼續胡說八道:「或者是剛正不阿的鬼差大人。」


    蕭隊:「……」


    且說說『懲惡揚善』『剛正不阿』的鬼差大人——飛天小女警。


    她把那個姓張的女人審問了一遍,什麽也沒問出來,匕首都紮到喉嚨了,那個女人依舊一言不發,眼皮都不眨。


    把人送去警局後,她去店裏買了一堆藥,拉著江織坐在江邊的椅子上,很熟練地幫他處理傷口。


    「痛不痛?」棉簽有點毛躁,她把藥膏擠在手上,用指腹給他抹。


    傷口不深,早結痂了。


    江織搖頭,說不痛。


    「怎麽會不痛,這麽長的口子。」


    她抬起頭,他在看她。


    「江織。」


    「嗯。」


    他突然伸手,摸她的眼睛。


    她下意識就往後躲,目光也閃躲:「你看到了是嗎?」


    「嗯,紅色的。」


    江織在盯著她的眼睛。


    她不躲了,與他目光相接,漂亮的一雙丹鳳眼因為惶惶不安而顫著眼睫:「那你怕我嗎?」


    江織問:「那你吃人嗎?」


    她搖頭。


    她不吃人,她牛排都要吃全熟的。


    「如果你吃人,我可以給你咬。」江織從袋子裏拿了繃帶,塞她手上,再把手臂伸過去,要她包紮,「我連這個準備都做好了,你覺得我還會怕嗎?」


    她眼睛酸酸的,沒說話,悶著頭給他纏繃帶。


    「徐紡,」江織把她頭上的鴨舌帽拿下來,抬起她的臉,「都告訴我,嗯?」


    她猶豫了許久,說好。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江織點頭:「你跳進了海裏。」


    那時候,他以為她是不要命了。


    周徐紡把繃帶纏好,係了個蝴蝶結:「我在水裏是可以唿吸的,在水裏,我的眼睛是紅色的,還有生氣的時候,也會變紅。」


    她是雙棲生物,人類裏,唯一的一個。


    即便江織已經做好了心裏預設,還是驚了一下,忍不住再伸手,去碰她的眼睛:「像剛剛那樣?」


    「嗯,像剛剛那樣。」周徐紡不躲,眼皮因為他指腹的觸碰,跳動了兩下,「我還不怕冷,我的體溫隻有二十來度。」


    所以,她身上總是冰涼冰涼的。


    「我不能吃雞蛋,吃了雞蛋的話,會像你們正常人喝了酒那樣。」


    江織想起來了:「所以那次在粥店,你是吃雞蛋才醉了?」


    周徐紡點頭,繼續說:「我跳得很高,跑得也很快,力氣也大,應該有常人的三十多倍,視力和聽力也特別好。」


    還有什麽?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把匕首來,把另一隻手伸出來。


    「幹什麽?」江織去抓她的手。


    他沒抓住,她用匕首在手背上劃了一下,輕輕一下,血就冒出來了:「你看過吸血鬼的電視劇嗎?」然後她把手伸到江織眼前,「我身體自愈和再生的速度,是正常人類的八十四倍,是肉眼就能看得到的恢復速度。」


    江織看著她的手背,那裏的傷口迅速止了血,然後開始結痂了,太快了,他甚至能看到動態的變化。


    「不用一天,這個傷口就會連痕跡都沒有。」


    「那痛感呢?」江織伸手,沒碰那個傷口,隻用指腹摩挲周邊的皮膚,「會痛嗎?」


    周徐紡點頭:「恢復越快,痛得會越厲害。」


    江織眉頭皺了下,拿了消毒水,用棉簽蘸著給她清理:「那你幹嘛割自己?」他把剛才用剩的膏藥擠在手上,塗抹到她手背的傷口上,「是天生的嗎?」


    他很平靜,平靜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個雙棲人類,一個披著人皮卻有著詭異自愈能力的紅眼怪,不可怕嗎?


    生物學已經不能定義她了,她或許,不是人類呢?


    她把手心的冷汗擦在衣服上:「我也不知道,我的記憶最早的時候,是在基因實驗室裏,那時候是十四歲。」不對,她搖頭,糾正,「也可能不是,我確定不了。」


    江織眉間的陰鬱好像更重了:「然後呢?」


    她說得很輕鬆,一句話帶過去了:「然後那些專家們把我弄得很厲害了,我就把他們都打趴下了。」


    那些專家們怎麽把她弄得很厲害,江織不用問也知道。


    這樣的人體實驗在國外有很多,用藥物、輻射、電流、或者誘發癌變,各種層出不窮的手段,把人當成實驗鼠。


    她受過多少次實驗呢,才能變成今天這樣無堅不摧。


    江織想問的,問不出口。


    「江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正常,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變得更不正常,我不是小仙女,我是異類,或許,將來我的後代也會跟我一樣,也是異類,甚至我可能都生不出後代,這樣,」她眼睛紅了,聲音也哽咽了,看著他,卻忍著不哭,「你還會要我嗎?」


    她本想等到他喜歡她喜歡到離不開她了,才告訴他的。


    她怕他不要她了。


    她也知道的,要了她,就註定以後不會安生、不會安穩,她身體裏的基因,那些能讓整個基因生物學都為之震驚的基因,是個不定時炸彈,她忘不掉她異能生出的那一刻,那個生物博士眼裏的貪婪和野心。


    「要啊。」他說。


    他說得很輕鬆,一點點猶豫都沒有:「就算是妖魔鬼怪,你不也是周徐紡。」


    她眼睛一眨,淚珠子沒忍住。


    她不想連累他的,不想把他卷進是非裏,可是她捨不得,她好想要他,用她所有的擁有的去換都可以。


    「紡寶。」


    江織伸手,摸她的頭:「我要怎麽做你才不會這麽沒有安全感?你看不出來嗎,我已經非你不可了,是異類也好,是什麽都好,我全認了。」


    他坐近她身邊,兩隻手捧著的臉,俯身去啄她臉上的眼淚。


    鹹鹹的。


    她的淚都是冷的。


    她哭得慘兮兮的,他也不知道怎麽哄,抱著拍拍後背,耐心地同她細細地說:「生不出後代也沒關係,我不也不孕不育,你也沒不要我啊。」


    他還說:「要是生出了小異類,我們就偷偷地養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他問:「好不好?」


    周徐紡紅著眼睛拚命點頭:「小異類我也喜歡,隻要是你的,我都喜歡。」一顆蛋她也喜歡!


    江織被她傻裏傻氣的話逗笑了:「那個實驗室呢?」


    她吸吸鼻子:「被炸掉了。」


    ------題外話------


    **


    二更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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