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日漸寒冷,但因為臨近新年,漢州的街上一派熙熙攘攘,即使是衣衫襤褸的人,臉上也有了些許難掩的興奮,再苦難的日子,也是要過新年的。


    那棟西式洋房被高大的樹木擋著,隻是樹上的葉子都掉的差不多了,僅僅剩下幾個片枯葉險險掛在枯枝上,風一吹就左右晃蕩,卻仍然沒掉下來,堅強的阻擋著外麵的熱鬧,不讓它們擠進窗裏一絲一毫。


    圓拱形的玻璃窗緊緊閉著,淺色的窗紗擋住了冬日裏冷刺刺的日光,屋內有些昏暗,仍能看出屋內一派歐式的布景,四周的牆壁上貼著淺色帶著花紋藤蔓的壁紙,一張大床占據了主要的空間,四根床柱上掛著紗質的帳幔,將整張大床籠罩住,隱約可以窺見裏麵的纖細的人影。床頭桌上擺放著留聲機,像一朵變異的碩大的喇叭花。


    “唔……”


    床.上的人手指動了動,漸漸從昏睡中醒來。


    眼前的景象從模糊的一團光暈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玉雀雙眼無神地看著淡色的紗帳頂,大腦混沌一片,懵懵的像是纏了一團亂麻。


    他記得自己去福喜園聽戲,就在他常在的那間廂房,戲開唱……


    然後……


    他將胳膊抵在額頭,雙目微睜,輕喘了一口氣。


    然後……他想不起來了……


    現在……他這是在哪兒?


    感到身體似乎恢複了些許力氣,玉雀掀開被子,緩緩起身,他忽然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的外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換成了一身白色的襲衣。


    玉雀閉了閉眼,唇色有些蒼白,勉強壓抑住心底升起的慌亂。


    他慢慢挪到床邊試圖下床,腳下是毛絨的地毯,身體感到疲倦無力,他剛起身邁出一步便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長發散落,像洇開的水墨。


    玉雀捂著胸口喘了口氣,慢吞吞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往門那邊挪著。


    他打開門走了出去,發現自己在二樓,他向前走了幾步,抓住木質的欄杆往下望,瞳孔一縮,手驟然抓緊,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愈發明顯,骨的形狀覆著薄薄的皮肉凸出。


    慌亂之下他剛想趕緊迴到屋內,便被從旁邊的屋子裏出來的女仆發現了。


    “哎呀夫人您醒了!”


    小翠麵上流露出驚喜的神色,眼珠子轉了轉,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雙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趕忙過來攙扶這玉雀,堆了滿臉的笑。


    她嗓門極大,玉雀被她那一聲喊得耳朵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刺了一般,眼前直冒金星。


    不待玉雀反應過來便被小翠抓著胳膊攬住了,玉雀身上沒有力氣,掙脫不過一個成天做粗活的丫鬟。


    小翠生怕自己剛剛那聲沒人聽見,扯著嗓子朝樓下喊:


    “老爺!夫人醒了!您快來!”


    徐盛一直在樓下沙發上與人議事,早在小翠喊第一聲的時候他就聽見了,連跟客人告罪都忘了,扔下人直直往樓上跑,沒有一點兒仕宦家少爺的禮儀風度。


    “卻哥兒!”


    他眼中迸發出喜悅,將小翠扒拉到一旁,自己上前將人攬進懷裏。


    “去請醫生來。”他吩咐了一句,看都沒看小翠一眼。


    小翠瞧了一眼玉雀,“誒”了一聲下了樓。


    到如今,玉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自己隻怕是中了徐盛的招,被他擄到這兒了。


    他抗拒徐盛的靠近,掙紮著想要從徐盛的懷裏掙脫出來。


    “滾開……”


    “放開我!”


    不知道他被下了什麽藥,全身酸軟無力,連說話都提不上力氣。


    玉雀蹙著眉,臉上是難掩的厭惡,睫羽輕顫著,胸膛上下起伏,說句話都要喘氣。


    “卻哥兒,是我,你看看我,我是盛哥哥,你看看我……”


    徐盛不顧玉雀的掙紮,將人緊緊抱在懷裏,輕聲哄著玉雀。


    “滾開啊……”


    玉雀眼前漸漸模糊,口中淡淡的血腥氣彌漫開來,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耳邊是徐盛慌亂喊他名字和大喊著叫醫生的聲音。


    等到他再次醒來,天色已經黑了,床頭上開著一盞台燈,一側的帳幔被撩起掛在兩邊的床柱上。


    玉雀睜開眼,白天的一切闖入腦海,他猛地一掀被子就要下床。


    徐盛端著剛煎好的藥打開門進來,見玉雀已經醒了,趕忙快走兩步將要放到桌子上就要去扶玉雀,卻被玉雀一巴掌打開。


    玉雀往旁邊後退幾步,身形晃了晃,像豎起全身的刺的刺蝟,滿身的戒備與冷意。


    “放我迴去。”玉雀的聲音有些暗啞,黑黢黢的眸沒有一絲感情。


    徐盛抿了抿唇,道:“卻哥兒乖,你病了,我們先喝藥。”


    他上前伸出手試圖去碰玉雀的胳膊,被玉雀一片身子躲了過去。


    “我要迴家。”


    玉雀低垂著眼不看徐盛。


    “等卻哥兒養好身子,我們就迴家。”徐盛小心翼翼地道,藥汁的苦味在屋內蔓延。


    玉雀冷笑一聲:“我說的,是我與周鳴在海城的家,與你有何關係。徐少爺,您家在京城,你我不同路。”


    聽見周鳴的名字,徐盛瞬間握緊了拳,粗喘了幾口氣,複又鬆開拳,眼神中滿是祈求。


    “卻哥兒,我們當年都是誤會,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玉雀纖長的睫羽顫了顫,扭過頭說:“沒什麽好解釋的,無非就是我一個戲子不知廉恥勾引您,死了也是自找的。”


    “不是……不是!卻哥兒你聽我說!”徐盛心口一痛,慌忙上前抓住玉雀的雙肩。


    “你別碰我!放開!”


    徐盛自然不肯放,抱住玉雀不撒手。


    玉雀喘了幾下,胸口悶悶的,像京城炎炎夏日的雨後,悶熱裹挾著水汽,讓人喘不過氣來。


    “咳咳!”


    他微微弓著身子咳了起來,白色的襲衣上脊骨頂起的弧度分外明顯,他一時沒有反抗的禮群,被徐盛打橫抱起放到床上。


    “來,卻哥兒把藥喝了,好不好?”徐盛一邊哄著他一邊輕輕拍打著他的脊背,試圖靠這種方式緩解他的難受。


    玉雀瞥了一眼那晚深色的藥湯,沒有理會徐盛要往他嘴邊送的湯匙,直接端過碗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從口腔衝入肺腑,隻讓人想吐出來。


    玉雀卻麵無表情,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苦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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