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夢境似曾相識。夢裏出現了一位白發老者,身穿道家綬衣,袍袖寬大隨風而動,背對而立,似是教誨著自己。沈錯想要側耳細聽,卻又聽得不分明。老者左側憑空懸停著一口寶劍,通體紫黑,渾然天成。而另外一側,阿靈正乖巧地趴坐在那老者腳邊,吐著舌頭,悠閑自在。


    “阿靈,阿靈!你怎麽也在這裏?這是哪裏?他又是誰?”沈錯想要發問,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響。


    這時,那老者似是覺察到沈錯用心不專。“不可分心!”正要轉身繼續斥責,且終能讓人一睹廬山真麵目之時,沈錯突然醒轉了過來。


    茫然片刻,這才記起身在佛手石旁。睜開雙眼,周圍昏暗寧靜,天際的繁星點點近乎暗淡,連月影也早已西沉許久!


    “這是過了多久?!”沈錯暗自驚心,緩緩將手心自石塊上撤下,輕巧站起,隻覺內氣充盈,渾身舒坦。


    “白鬱!”沈錯見他似是沒注意到自己,兀自嚴肅地守在附近,似一個認真的護法,便喊了一聲。


    “呦!”白鬱掠至附近,“沈兄弟感覺如何?”


    “這佛手石當真能補充我的靈氣。”沈錯捏了捏自己的拳頭,隻覺充滿了力氣,感激道,“多謝你們了。”


    “你我之間何必客氣?”白鬱笑眯眯套近乎道。


    “隻是我方才做了一個夢。”沈錯迴想夢境道,“夢裏見到了一個素未蒙麵的老者。奇怪的是,我偏偏又對他極為親近。”


    “興許就是當初將這佛手石立在此處的道士吧。”白鬱眉眼激動,但卻盡量掩飾著。


    “可按照你們所言,那道長怕是千年之前的高人,我又怎會有熟悉之感呢?”沈錯費解道。


    “道緣之事玄之又玄,你我怕是還參透不了。”白鬱神秘一笑。


    “可這佛手石也沒消失,那這位吳兄的封印豈非仍舊沒有解除?這哪裏又稱得上真正的道緣。”得人恩惠卻沒幫上什麽忙,沈錯受之有愧。


    “啊!這個呀!那說明沈兄弟並不是吳兄的有緣人,那也是沒法子的事。”白鬱神情完全不失落,似是此次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解除所謂的封印,而是為了替沈錯恢複修為。


    “怎麽你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故人沒法獲取自由,白鬱卻並不在意,這讓沈錯感覺反常。


    見沈錯隱隱生疑,白鬱便開始哭喪起臉來:“吳兄啊,你命苦啊...”


    沈錯哭笑不得,白鬱表現的大起大落實在唐突。


    “白鬱,不如你將吳兄請出,我當麵向他道謝。”不論白鬱與那姓吳的漢子作何打算,能恢複體內靈氣,沈錯已是感激不盡。


    “好嘞。吳兄,吳兄?”白鬱矮身敲了敲佛手石,卻半晌沒見反應,自說自話道,“也許難以脫困讓吳總興致不高,不想出來吧。不如你先迴去?白某開導開導他。”


    “這…”沈錯心下難安,但望了眼月影推算時辰,知曉再不迴去怕是會耽擱明日的行程,便隻好在佛手石前稽首道謝,聊表心意。


    沈錯走後不久,自佛手石與地麵的縫隙處爬出一條暗紅近乎黑色的蜈蚣,順著白鬱攤在地上的手,爬上了肩頭。


    白鬱側頭與蜈蚣對話:“吳兄,小弟渾渾噩噩,連名字都快忘記了,真是沒能幫上什麽忙。還得是仰仗你啊,不惜大損修為舍棄人形替他恢複靈氣。不過這樣也好,你藏在小弟身上,一同隨他西行,路上也能多個伴。等到了龍氣旺盛之地,咱們再好生滋養。”


    “哎…也不知真人留下的佛手石能否讓他覺醒。坤靈多災多難,何時能再迎太平。”白鬱哀歎一聲,將蜈蚣收入袖中,自往附近密林處休息了。


    且說沈錯一路掠迴羅漢堂,心神不寧。夢裏出現的種種,讓他極為在意。這是失蹤多年的師父托夢給自己嗎?而那夢中的諄諄教誨究竟又是何內容?其中謎團實在難有頭緒。加之白鬱近期越發神秘莫測,隱隱似是在密謀著什麽,更讓他焦慮難安。


    “需找個時機和白鬱深談一番,否則心中的結解不開,久之便會成為填不平的嫌隙。”思慮過後,沈錯滋生了如此想法,這才恍然驚覺,自己已將白鬱當作了摯友親朋。


    錯愕間,沈錯已來到了羅漢堂外。


    “怎麽我的步伐好像變得輕靈了?”他迴望方才的落足點,隻覺身法似是比平時快了幾分,“難道剛才邊施展身法邊思索問題,無意間到達了身隨意動的境界?還是我靈氣充足時就該是這般速度?”


    丹田許久未見如此盈滿,沈錯一時也拿不準是何原因。剛要舉步再試,卻見玉蟾子與天機子兩人也正出門張望。


    “我迴來了。”沈錯率先上前打了招唿。


    “怎麽去了這麽久?”天機子近看沈錯,見其容光煥發,忍不住問道,“為何老道感覺你出去了一趟後,精氣神如此飽滿?”


    玉蟾子也是在一旁不斷打量沈錯,隻覺得他神采奕奕,完全不像忙碌了一宿。


    沈錯自是不知自身外在的變化,聽後也是震驚不已。思量片刻,將方才的奇遇和盤托出。


    “依老道看來,這兩異類並無害你之心,反倒是在幫襯你。”天機子捋須深思道,“他們的舉動興許與你夢境之中的道人有關。”


    “敢問前輩,那夢中道人的打扮可有幾分與家師相近?”沈錯雖見過道玄子,卻也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記憶中的形象早已模糊。


    “大相徑庭。”天機子直搖頭,“而且你師父自二十多年前就已經使木劍了。”


    “那他又會是誰…”沈錯的問題讓人語塞。


    “老道年輕之時也曾要探明這塵世間的種種。既想知其然,又想知其所以然。待到上了歲數,不知是年邁力竭磨去了鋒芒,還是曆經滄桑心境生了變化,漸漸地,也就看得開了。有些事情能弄明白的,終究會有答案,而弄不明白的,絞盡腦汁也是徒然。佛曰因緣和合,而道稱順其自然。”天機子見沈錯因執著此事而頗為痛苦,借機開導道。


    沈錯認真聽下,思索許久,也沒能領悟出其中的真諦。隻覺若萬事萬物都是任其自由發展,不加幹涉,這世上還有誰人會去努力與拚搏?


    “哈哈…”天機子見沈錯想要提問卻欲言又止,大笑道,“眼下不明其義也屬正常,時機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言語間,天色已然開始放亮。老馬伸著懶腰走出了羅漢堂,望了眼東邊的朝霞,開心道:“看來今天會是個晴天。”又轉身捶了捶腰,這才見到沈錯三人,問候道,“呦,道長們早啊。”


    “沈道長你是什麽時候迴來的?老哥睡得有點深了,你進屋我都沒知覺。”老馬寒暄道。


    “才迴來沒多久。”沈錯迴答。


    “啊?那要不休息半天再走?”一日之內趕往鳳陽實在耗費腳力,老馬也沒信心。


    “這卻不用,我不累。鳳陽離這裏不算近,以我們現在的腳程需日以繼夜才能趕到。”沈錯精神飽滿也沒想歇息,斟酌一番後又繼續道,“從前夜查探來看,小日本應該是沒在城裏了,但保不齊會藏匿在縣城周圍的村子裏,一旦我們在那裏落腳便會被發現。也許避開村子,繞得遠些更為安全。我們還需早些動身。”


    “有道理,’三斤’也是這麽覺得。”老馬點頭,“昨夜我倆商量,覺得今天先到女山湖周邊看看那邊的情況再做打算。”


    “步步為營嘛。”“三斤”微笑著從裏邊走了出來。


    老馬所挑選的歇腳處均靠近湖泊,常年販鹽的他明白水比食物更重要。


    “兩位老哥想得周全。”沈錯誇讚道。


    “嘿…”這稱讚讓老馬和“三斤”頗為受用。


    “阿虎,小鄧,讓大夥準備準備。這大好日頭可別白瞎了。”老馬衝堂內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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