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美酒,但宴非好宴。沈錯的手在喝第一碗酒的時候已經感到微微發麻。這酒有毒!


    但從發麻的程度可以看出酒裏並不是劇毒。沈錯心中納悶:為何這兩兄弟要毒害我呢?難道是五行忍者買通了他們?借著放下酒碗的動作,沈錯快速地瞄了一眼兩人的表情,有些緊張,有些心虛。看來兩人對此事不是不知情,而是確實給自己擺了個鴻門宴。


    沈錯決定將計就計,探個究竟。麵上不動聲色,暗自默運起靈氣,將胃中的酒水裹挾住,等空時再將其全部吐出。


    修為的增長不僅表現在靈氣的儲存量上,更是體現在對靈氣的應用上。


    如此精細的運用靈氣,令沈錯精力消耗不少,不久便已經滿頭大汗。可在劉家兄弟眼中,更像是毒酒生了效,各自暗暗竊喜,勸酒更是頻繁。


    一陣推杯換盞之後,沈錯的臉色表現得越發蒼白,假裝不經意地奇怪了一句:“今天的酒水怎麽越喝越冷啊。”


    兄弟兩人見時機已經成熟,喜上眉梢,相互使了個眼色,開始發難。


    “之前道長說您無親無故,孤身來這裏辦事,這是真的?”老大出言試探。


    “真的。孑然一身。”沈錯望了一眼兩兄弟。忽的,心中一痛。曾經,自己也有兩兄弟,也有個疼愛自己的老父親,也有機會娶妻生子,共享天倫。


    “道長,你說道士是不是有來生呢?”老二不著邊際地問了一句。


    沈錯眉頭一皺,不知他為何會有此一問,搖頭道:“據我所知,和尚講的是來世,我們道家修的是今生。”


    “那就可惜了。今生您可能修不了道了。”老大壯著膽子,圖窮匕見。


    沈錯麵上驚慌失措道:“你們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們要毒害我?”


    老二緩緩站起身,又為沈錯滿上了一碗,低頭歎道:“道長,我們兄弟兩人這半月裏對你也算盡心盡力。我倆三番四次暗示你,你怎麽就聽不明白。”


    “是呀,道長。您身上有這麽多金子,多施舍些給我們唄。你一人留著,怎麽用得完。”老大麵上無恥地一笑。


    沈錯佯裝跌下椅子,捂著肚子,問道:“就這樣?為了這些錢,你們就要害人性命?”其實沈錯想確認,他們是否受人指使。


    老二似是不敢直視沈錯的目光,避開視線迴答道:“我們這一大家子都需要錢,而且我媳婦又懷上了。”


    “你們鐵了心要害我?你們爹知道嗎?”想起劉老漢淳樸的臉,沈錯做著最後的努力。努力確認這一家子還有人性和良知。


    “我們不會讓他知道的。”其實劉老漢被兩兄弟下了些許迷藥,早早昏睡了過去。


    兩人壯起膽子走向前,想要搜沈錯的身。可不等他靠近,沈錯已像龍吐水一般,將喝進去的酒水吐在了一旁。這變故讓兩人停住了腳步,等沈錯滿臉肅殺地站立起來後,他們二人明白自己已是大禍臨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齊齊磕頭哭求道:“道長饒命,我倆一時讓鬼迷了心了,不該想著謀害道長啊。”


    見沈錯仍舊不為所動,更是磕頭如搗蒜,額頭已經滿是鮮血。


    屋外兩人的媳婦聽到了動靜,急忙抱著兩個孩子進屋,見自己的男人跪著,而沈錯卻安然無恙地站著,立馬明白了當下的處境。連忙按下孩子的腦袋,和自己的丈夫跪在了一處,央求起來。


    “你們倒是會求情!”沈錯斜眼望著,冷言冷語道。


    但兩個孩子還很年幼,哇哇大哭實在惹人心疼。沈錯一拍桌子,厲聲道:“別求了,都起來!”他這一拍動上了真怒,木製的桌子以及放在上麵的碗筷頓時四分五裂。


    剛剛想要站起的幾人被這聲響嚇了一跳,大人軟倒在地,小孩則是哭得更大聲了。


    場麵又失了控,沈錯深深吸了口氣,再次想到劉老漢滄桑的麵孔,聲音緩和道:“都起來吧,我不會殺你們的。”


    幾人聽後,如蒙大赦,千恩萬謝地站了起來。女人哄抱著尚在哭叫的孩子跑了出去,生怕孩子的哭聲惹怒了沈錯,把好不容易求來的平安轉手又弄丟了。


    女人和孩子走後,劉家兄弟卑躬屈膝地站在沈錯麵前,聽候發落。


    屋裏滿地杯盞和木屑,映襯著落針可聞的沉默,讓兩人瑟瑟發抖。而沈錯,則是思考著如何懲戒劉家兄弟。他們上有老,下有小,殺是不能殺,但如果就此放了他們,自己心中的憤懣又無處宣泄。


    沉吟良久,沈錯心生一計。隻見他劍眉一挑,用兩人無法反應的速度在他們的心口分別點了一下,而後從容返迴原處。


    劉家兄弟隻覺胸口一暖,慌亂了起來,語聲顫抖道:“道長,您這是....”


    沈錯故作高深,緩緩開口道:“你們兩人想要謀害貧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我在你們的心口分別中了‘三昧火’。從今往後,你們兩人需勤勞工作,贍養子女與老人,不可做半點傷天害理之事,否則,‘三昧火’便會發作,取你二人性命。如若你二人,本本分分做人,十年之後,我會再來此處,將其解除。”


    “是,是。我們一定好好做人。”兩人滿臉苦相,感謝了沈錯的寬恕。可心中卻是對此將信將疑。


    “你們大可不信,隻管去為惡試試。心口的‘三昧火’自會明白。”沈錯冷笑著恐嚇道。


    得沈錯提醒,兩人戰戰兢兢地感受了胸口的所謂‘三昧火’。隻覺得它猶如活物,能緩慢移動,一會兒往左,一會往右,當真像是被施了法術一般。


    玄奇若斯,由不得人不信,劉家兄弟隻好感激涕零地答應下來。


    其實沈錯隻是在各自心口打入了一道靈氣。靈氣進入血脈後會隨著人體筋絡任意遊走,因為注入的靈氣並不霸道,數量也極少,對人幾乎沒有傷害。即便過些時日靈氣會自行消於無形,但那也夠讓他們提心吊膽一段時間了。


    返途中的沈錯心裏其實是黯然的。他對這一家人的初次印象很好,勤勞,善良,熱情。但些許的錢財便讓人性的貪婪暴露無遺,以至於到了謀財害命的地步。倘若自己真是個沒有本事的路人,今夜便要命喪於此了。他不敢再深思,生怕自己反悔,將幾人殺了個幹淨。先前西津渡呂掌櫃給的教訓似還在不久之前。而今日,他又再次認識到人性的善變。


    夜更深了,氣候已經不再嚴寒,但沈錯還是攏了攏外套,想要驅趕心中的寒意。他希望自己的齊先生還在,希望自己的道玄子師父能出現在身邊,為自己解惑。待人處事之道究竟該如何?是不是自己做得再妥當一些,便能讓劉老漢的兩個兒子不至於變成如此禽獸模樣?沈錯望了望月色,歎了口氣,明白在今夜是無處話淒涼的,隻好坐下吐納,緩解住心中的寂寥。


    次日一早,沈錯打算不辭而別。五行忍者這麽些天都未出現,沈錯猜測,興許他們根本就找不到自己,之前的遭遇也隻是湊巧。自顧自走向玄井旁,叫起阿靈,稍微收拾一下,打算繼續往西行。


    迴望村子方向,早炊的煙火已然升起,農忙的一天即將開始。


    再眺望一眼,沈錯忽然發覺了不妥。村子升起的煙是黑色的濃煙,而且持續不斷,絲毫不見變淡的跡象。他心下一沉,旋即抱上阿靈,飛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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