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撂下筷子就追了出去,推開門,窗外隻有靠著飯店睡覺的流浪漢,哪裏有那個冷冰冰的身影。


    瘦猴也追出來了,問我怎麽了。


    我挺失望的,也沒跟他解釋,隻說看錯了,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手上的指環冰冷無比,後來我也曾嚐試過把它拿下來,到現在還沒有成功過。她給我這枚指環到底是幾個意思……我總有一種預感,以後還會再遇到她的。


    我們迴去吃完飯結了賬,迴醫院時我跟瘦猴兵分兩路,他先迴到喬金的身邊去看看張檸的情況,而我要去問問76號屍體的故事。


    醫生們都在忙著,我找了個小護士搭話,小護士迴頭,我一看,熟人啊,這不是上次我生病的時候負責我的那個小護士嗎?笑起來甜甜的,駱一川還要人微信的那個。


    我說很感謝她當初對我的照顧,現在朋友在這裏住院,沒想到又碰上了。小護士脾氣很好,笑著問我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我們寒暄了一會兒,我說早上看到很多人往太平間的方向去,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小護士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我拉到沒人的地方說:“太平間裏的一具屍體被人拉出來了,肚子都被捅破了,嚇人得很,大家都懷疑是戀屍癖作案的。”


    戀屍癖……


    咳咳。


    我差點嗆了,又問那具屍體的情況。


    小護士歎息了一聲,跟我說道:“那女人也挺可憐的,懷了個孩子,家裏男人不喜歡,也不是因為男孩女孩的,我有次聽到他們吵架,男人好像懷疑孩子不是自己的。女人又很護著孩子,後來到快要生的時候,最後一次孕檢,忽然查出那是個死胎。這事兒挺邪乎的,胎兒都成型了,長得好好的,怎麽能突然死了呢?”


    她說著,眼裏露出了恐懼:“但是那女人非要生,生又生不出來,醫生說要給她剖腹產,她護著肚子死也不讓,非說會傷到孩子。聽說當時那女人的眼神很奇怪,可能神誌不清了吧。當事人不同意,誰也不敢強行動手術,就那麽死在手術台上了。在太平間裏還沒住幾天,又遇到這種事情……”


    如此說來,76號女屍的經曆在前麵跟張檸都差不多。


    同樣是懷了孩子但是男人不承認。


    後麵會不會也發展成一樣呢?我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找了借口結束了談話,迴去找喬金他們了。


    病房裏張檸喝著雞湯,我媽在旁邊收拾著東西,喬金在跟瘦猴說話。


    好一個家庭和諧,其樂融融的畫麵。


    我頓了一下,還是走進去了:“十萬塊錢我不要了,這件事我管不了。”


    一時屋裏的四個人全朝著我看過來,我又補充道:“但是這兩天的開銷,得你們結賬。”


    不說別的,光是衣服我和瘦猴就各損壞了一身,精神損失費什麽的還沒要呢。


    我媽愣了半晌,默默在衣擺上擦了擦手,看了喬金一眼,拉著我走了出去:“林子,你直接說吧,事情有多大?”


    我說:“具體有多大我不清楚,反正以我的能力肯定管不了這件事。”


    要說我跟正常人不同的地方,除了曾經跟厲鬼打過交道,就是有瓶牛眼淚,在特11路車上登記過名字。


    大多是保命的經曆。


    什麽降伏鬼怪的事情我可沒做過,別說沒做過,就連爺爺那柄桃木劍都被我丟在他們家的院子裏了。牧雲給的符紙跟練習冊沒啥區別,女鬼女屍什麽的不吃那一套,估摸著對鬼嬰也沒啥作用。


    嗯對,我還有個半吊子師父,跟沒有也差不多……


    “你要多少錢才肯管?”我媽低頭琢磨半晌,丟出這麽一句話來,她看著我的眼神非常堅定。


    “多少……”我笑了,“你們有多少?傾家蕩產在所不惜?”


    “那是我兒子啊!”我媽激動起來,“那女人算是纏上他了吧?她要是招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金子也逃不過一劫,十萬塊錢都擺平不了,難道不是要命的嗎!”


    我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奇怪的是心裏竟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痛苦。沒錯,喬金無意中惹上了一點麻煩,她可以傾家蕩產地挽救他的性命。而我早在幾歲的時候就在她的心裏死掉了,哪怕惡鬼纏身,也可以被拋棄掉。


    “五十萬。”


    在我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嘴已經先開口了。


    我媽驟然被我打斷了話,呆呆地看著我,我又補充了一句:“五十萬,我一定讓喬金安然無恙。”


    至於張檸怎麽樣,反正她也不關心。


    我媽愣愣地看了我很久,然後才著急起來:“家裏沒有那麽多錢啊……”


    “傾家蕩產,在所不惜?”我冷笑地看著她。


    “……我會找人借的。”我媽臉色蒼白。


    我大步從她身邊走開,假裝自己根本不在意她的決定,進屋叫上瘦猴問情況,瘦猴說可能是女屍裏麵的鬼嬰已經出世的緣故,張檸一夜安穩,沒有再去太平間了。但是這次喬金看得清楚,一到午夜的某個時辰,張檸肚子上的圖騰就會顯現出來。


    說來也怪,那指甲大的圖騰像是怕被人看見似的,一旦感覺到被人盯著,立刻就會消失不見。


    這就能解釋了為什麽每次我看到它之後,再看就再也沒有了。


    我給牧雲打電話打不通,沒有辦法,就駱一川發了一條微信,問鬼母蛛他了解多少,鬼母蛛肚子上有個紅色的、指甲大的圖騰,他又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很快駱一川就迴了,隻有兩個字:“眼睛。”


    我登時嚇出一身白毛汗,立刻問他說眼睛是什麽意思。


    駱一川迴了一段語音:“那玩意不是什麽圖騰啊,那是鬼母蛛懷上鬼胎之後,鬼胎從怨氣本身汲取營養,是死亡裏誕生的生命,先天陰氣戾氣俱全,比一般的厲鬼要厲害很多,能通過陰眼投射到孕婦的肚皮上,往外看。你說的圖騰就是陰眼。”


    我一直以為是紅色圖騰的東西……


    竟然是一隻眼睛!


    所以這麽多天我還到處去找的東西,我看著它的同時,它也在看著我……


    滿身的白毛汗變得冷冰冰的,我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那玩意好邪乎!


    駱一川緊接著又發來了一條語音:“鬼胎厲害歸厲害,成活的幾率很小的,說萬分之一都說多了。一般出生不過幾個時辰就死了。萬一活了下來……嗯……那就是大煞。”


    我不想聽下去了,我有太多問題要問,趕忙給他打了個電話,嘟嘟嘟地響了好久,在意識裏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駱一川還是接了,聲音懶洋洋的:“喂,我這邊有事兒呢,有事快說,別耽誤我啊。”


    “討厭,你怎麽不喝啊?”那邊女人的嬌嗔通過電話傳了過來。


    我一陣惡寒,這老頭子到底是在哪啊!還沒等說話,又聽到牧雲緊張的聲音:“我、我不會喝酒啊!出家人不喝酒!”


    出……家……人……


    我幾乎能想到牧雲頂著娃娃臉、拚命往後躲的樣子。我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說怎麽找不到牧雲,他怎麽跟你在一起?”


    駱一川死不要臉地迴道:“沒辦法,我這邊也很需要他。你什麽事情,快說。”


    我把最近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跟他講了,駱一川越聽越沉默,迴話的聲音異常嚴肅:“喬林,懷孕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我不解:“這可是你交給我的任務,怎麽又不讓我做了?”


    “我以為隻是簡單的驅邪,你拿著黑狗血到處撒撒,騙點……啊不……賺點錢就行了。現在的情況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駱一川趕忙改口。


    不行。


    我答應了我媽,誇下了海口,也要了五十萬。我心說我一定要這五十萬塊錢,我需要錢。拚命忽略了心裏那一點微妙的情緒。


    “你就說怎麽辦吧。等你迴來就來不及了。”這倒是實話,張檸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誰知道肚子裏那玩意啥時候突然就生出來了,吃媽媽的子宮,會不會也想吃爸爸點什麽……


    我已經不是老喬家的孩子,總得給老喬家留個後吧。


    駱一川又是沉默了半晌,最後才勉強道:“待會兒我給你個地址,那是我家。你去我家拿點東西,我也一並給你列在微信裏。你要闖鬼道,把張檸的頭發和指甲拿迴來。”


    闖鬼道……


    我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是駱一川說得很嚴肅:“闖鬼道不能你一個人去,還得多出一個人,背張檸進去。進去之前點一根我的香放在燈籠裏,香燃燒幹淨之前,無論你是否拿到了頭發和指甲,你們都必須出來,否則……”


    往後的話他沒好說下去。


    我則想問個清楚:“否則怎麽樣?”


    “六道相融又不能隨意相互幹涉,生人闖鬼道是大忌。如果你們沒有在規定的時間迴來,就……永遠也迴不來了。非六道陰,非六道陽,非生……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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