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陳湘身上。


    她擰眉說道:“是瑪利亞教堂,我記得喬淳給我說過,每次她去那裏,心裏都會感到莫名的安寧。”


    胡曉琴也補充道:“哎呀,這點我怎麽都沒想起來呢,之前喬淳心情不好,我還和她一起去過呢。”


    令洵眸子裏泛出光芒,他啟動車子,對後座的三人說道:“具體位置在哪裏,我們現在就過去。”


    陳湘趕緊打開手機導航,將位置定在瑪利亞教堂。


    她將手機向前排座位伸了伸,調大音量。


    令洵跟隨導航語音提示,緩緩轉動方向盤,穿過學校附近的街道和小巷子,又走了十來分鍾,到達瑪利亞教堂。


    他降下車窗玻璃,微微蹙眉。


    他在a國留學的時候,見過很多教堂,宏偉的、華麗的、莊重的、複古的……


    眼前這一座坐落在北城的教堂,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牆麵上的油漆已經有些脫落,木質的雙扇大門虛掩著,木門下方,門檻因為年久失修,已經裂開一條食指寬的縫隙。


    台階下麵,青磚石頭也裂開了,從石頭的縫隙裏,鑽出幾株頑強的野草。


    秋風蕭瑟,野草已經變得枯黃幹癟。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裏唯一的光亮,竟然是路邊的路燈照過來的光,院子裏一盞燈都沒有。


    那扇虛掩的門內,黑漆漆的……


    他心裏打鼓,喬淳那麽怕黑,會在這裏嗎?


    後排的陳湘身體微微前傾,看著窗外說道:“令先生,就是這裏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令洵看著車窗外,地麵上被風吹起的落葉旋轉著起飛,淡道:“你們在車裏等我,我去看看就來。”


    他下車後,陳湘三人也跟著一起下了車。


    胡曉琴說道:“以前我來過這裏,對這裏的結構比較了解,還是我帶路吧,這樣比較節省時間。”


    令洵點點頭,側身讓陳湘在前麵帶路。


    陳湘輕輕推開虛掩的門,進入教堂裏麵。


    門內並沒有直接到達教堂的大廳,而是隔著一個小廳,穿過小廳兩側的門,才能進入教堂裏麵。


    令洵看了眼緊閉的小門,有些心灰意冷。


    他既希望喬淳在裏麵,能快點找到她,又不希望喬淳在裏麵。


    因為這裏的環境很惡劣,一點也不像個禱告的地方,又黑又髒,他怎麽也不相信,喬淳膽子那麽小,會一個人待在裏麵。


    胡曉琴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從門內射出一束昏黃的燈光。


    她探了半個腦袋進去,看了眼,隨後籲了口氣,對背後擔憂的幾人點點頭。


    陳湘和寧淼的心放了下來,唯獨令洵,一顆心還懸在空中。


    寧淼靈敏的發現了令洵異樣的眸色,戳戳胡曉琴的後背,給她使了個眼色。


    胡曉琴瞬間明白寧淼是什麽意思。


    她向後退了退,對令洵說道:“令總,喬淳就在裏麵,你去看看她吧,我們在外麵等你。”


    三小隻很自覺的往後走了幾步。


    令洵道了一聲謝謝,推門進入教堂的空間。


    他的目光一秒就鎖定了教堂前麵第二排位置的喬淳。


    她沒有哭,沒有鬧,背影單薄孤寂。


    教堂最前麵,隻有一盞很昏暗的小燈泡,不足以照亮整個教堂的空間。


    空蕩蕩的教堂裏,桌椅落滿了灰塵,最前麵有一個幹涸的洗禮池,隱約可見裏麵零星的垃圾。


    令洵故意發出一些細微的聲響,隨後輕咳一聲。


    他試圖慢慢的增大音量,引起喬淳主動的注意,免去突然出現對她的驚嚇。


    腳下的步伐也逐漸加重,直到走到第四排的位置,喬淳依舊呆坐著,沒有向後看。


    令洵也停住步子,輕聲喊了句:“喬淳,我來了。”


    空曠安靜的教堂裏,令洵的聲音十分明顯。


    喬淳並沒有迴頭,隻是頓了頓,迴了句:“你來啦。”


    她的語氣很平靜,沒有傷心,沒有緊張和擔憂。


    比起之前做噩夢和被薑子敬嚇到的反應,她這種反常的平靜簡直就是異常。


    令洵眸底滿是晦澀和擔憂,他邁步走到第二排,和喬淳隔著幾個座位,準備坐下。


    忽然發現木質的椅子上,全是灰塵。


    他用餘光瞥了一眼喬淳淺卡其的大衣,衣服下擺和胳膊上,好幾處都沾了灰塵。


    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緩緩落座,沉聲道:“我來了,你冷嗎?要不要跟我迴家?”


    他的目光,鎖定在陰冷教堂的四周,還好,教堂的窗戶都是完好的,玻璃也沒有破洞。


    這裏陰冷,是因為沒有暖氣,其實大廳裏,沒有風。


    令洵心中暗暗慶幸,幸好窗戶和門是好的,否則以北城十月底的天氣,秋風蕭瑟,喬淳非得被凍的生病不可。


    喬淳的目光凝視在教堂最前麵的一座雕塑上,她唇角含笑,眸子卻黯淡,淡淡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來這麽破敗的地方嗎?”


    令洵怔了怔,目光定在喬淳身上,緩緩搖搖頭。


    喬淳伸出手,指著前麵的雕塑說道:“你看那尊雕塑,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一個外國的傳教士來北城,留下的雕塑。”


    令洵跟隨喬淳的手指,看向那尊雕塑。


    那是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孩,女人身形圓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正在和懷中的孩子對視,孩子也在笑,小孩的手,輕輕的撫摸女人的臉龐。


    喬淳微笑著介紹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傳教士,是仿照法國著名雕塑大師瑪主漢·莫荷叫做《母愛》的作品做的這尊雕塑。”


    令洵靜靜看著這尊雕塑,迴憶起以前看書時,見過瑪主漢·莫荷的《母愛》圖片。


    這尊雕塑,隻能算是神似,細究起來,肌肉紋理等細節還是不夠生動。


    他問:“你喜歡這尊雕塑?”


    喬淳搖搖頭,“其實我查過這尊雕塑的真跡,這個仿照的,有很多地方都和真跡差的很遠,我之所以喜歡看,是因為這尊仿製品的靈魂沒丟,那就是母愛。”


    “你看小孩的小手,摸著媽媽的臉,你看媽媽的眼睛,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孩子。”


    說到這裏,喬淳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頓了頓,緩和了一下心情,令洵的心有些抽痛,他沒有打斷喬淳的話,耐心聽她說。


    喬淳深深的唿出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從初中開始就申請住校了,其中緣由,你應該知道……那時候我經常都想我媽,很多次,都會偷偷躲在被子裏哭鼻子……”


    喬淳的聲音有些哽咽,淚水在眼裏打轉,她微微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倔強的繼續說道:“高中,一直到大學,我最掛念的人就是我媽,我媽這輩子不容易,臉上那個傷疤導致她找不到好工作,也嫁不到好人家……”


    “我一直都比別人付出三倍五倍的努力去學習,為的就是能考一個好大學,以後能從臨床轉整形,親手為我媽媽做手術,幫她走出陰霾……最重要的是,我能通過整形這個暴利行業賺很多錢,然後買一棟房子,養得起我媽,讓她……讓她徹底和薑子敬離婚!”


    喬淳的情緒已經有些失控,胸腔上下起伏,淚珠順著眼角涓涓流下。


    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雙手捏著拳,嘴唇顫抖的說不出下文。


    令洵向她靠近,將人拉進懷裏,這才發現喬淳的身體,凍的像個冰塊。


    他焦急的扣住喬淳的後腦勺,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搓她的後背,為她取暖。


    他發現懷裏的人顫抖的更加厲害!


    “喬淳,你別說了,我們迴家!”


    “不,我要說!”


    喬淳嘶啞道:“當我的得知我媽患上癌症,我明明百般討厭薑子敬,還是硬著頭皮和他接觸,為的就是能多一個人愛我媽媽,能讓他擔負一些治療費用。”


    “癌症太費錢了,化療真的太貴了……就算傾家蕩產,我們這種普通家庭也擔負不起……為了給我媽治病,我寧願賣身!我寧願去死……”


    “喬淳,你別說了!”


    令洵將她抱得更緊了,他鼻子一陣酸澀,不忍喬淳這樣折磨自己。


    他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帶喬淳迴去好好睡一覺。


    喬淳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脖頸上的血管暴起,渾身顫抖著、冰涼著……


    門外,陳湘等人聽到大廳裏的哭訴聲,也趕忙進來了。


    令洵不忍喬淳唯一的幾個朋友聽見她的隱私。


    他側頭看著三人慌張的走進大廳,抬高聲音對三人喝道:“你們出去,在車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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