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但不惱,朗聲一笑,「因為朕要你出。」說罷不顧薛紛紛匪夷所思的目光,舉步邁過門檻,「朕就在寺外,傅夫人可別讓朕等太久。」


    臨走時常公公意味深長地看了薛紛紛一眼,看得人渾身不舒服,彷佛市場上待價而沽的貨品,她轉身步入屋中,便見無緣方丈坐在短榻之後,麵目慈祥,手中捏著一串蜜蠟佛珠向她看來,「阿彌陀佛,施主請坐。」


    薛紛紛有模有樣地跟著迴了個禮,在他對麵的竹簟盤膝而坐,將手中竹簽遞了過去,「還請方丈為我解惑。」


    方丈接過看了看,「施主是為誰求的簽?」


    薛紛紛略有踟躕,少頃才緩緩答道:「家人。」


    因近幾日傅容外出梁州,聽聞那處也是雨水災情嚴重,至今不見他迴府,方才祈福時薛紛紛順道為傅容說了兩句,是以說是家人並不算錯。


    「此簽乃是下吉。」方丈看罷捏著佛珠徐徐道,指著上麵的字一個為她解惑,「你且需要等待時機成熟,做好分內之事,切莫為外界所幹擾,方能避免災難。」


    薛紛紛愣怔,何謂時機成熟?她又不是要做大事、成大業的人,哪需等待時機?苦思冥想許久仍舊不得其意,薛紛紛懇請無緣方丈再多說兩句,奈何他隻會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任憑薛紛紛好說歹說,端是不肯再透漏一星半點,她險些掀桌而起,直到臨走時才告訴薛紛紛此簽還有後兩句,薛紛紛挑眉揶揄,「方丈怎麽這就可說了呢?」


    方丈笑笑卻不覺尷尬,「阿彌陀佛。」說著將剩下兩句寫了擱在她麵前,沒等薛紛紛看兩眼便要收迴,放在燭火上點燃,眨眼成了灰燼。


    從養心院出來後薛紛紛隨手抓了個小和尚,「因著家中有事臨時改道,不知小師父能否幫忙通知馬夫一聲,請他在後門等候?」


    小和尚是個爽利人,將手頭活計暫且擱下,便應她懇求到前門辦事去了。


    「小姐讓去後門,莫不是為了避開皇上?」鶯時恍然。


    兩人來到法音寺後門,薛紛紛張望了下山的路,還算平穩,「不然真教他隨我迴將軍府?我可沒那麽大的膽子,背負個不守婦道的名聲。」


    鶯時一想也是,然而免不了替她擔憂,「小姐此行若是被皇上知道,就不怕他生氣?屆時怪罪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怕什麽。」薛紛紛不以為意,滿腦子都是方才方丈給她看的兩句話,「當朝大將軍能迷路,為何我卻不能?若是他問起,隻說我尋不得路便是。」


    隻可惜左等右等,等來的卻不是將軍府的馬車,不遠處梧桐樹下緩緩行來一輛香楠馬車,車前懸四鳥紋綢緞,兩側浮雕龍紋,一看便非池中物,連那駕馬的車夫都儼然高手做派。


    薛紛紛腦中警鈴大響,轉身便走。


    「傅夫人且慢!」身後渾厚一聲道。


    薛紛紛進退維穀,馬車已經駛到她身後,車夫一躍而下到她跟前,揖禮恭敬道:「皇上早料到夫人會另擇他路,命屬下務必要將您送迴將軍府,夫人不妨由屬下一路護送。」


    薛紛紛從他話裏聽出倪端,「皇上迴去了?」


    「宮中尚有要事處理,皇上已先行離去。」侍衛擺了腳凳在馬車前,「請夫人上車。」


    她長舒一口氣,扶著鶯時的手登上馬車。


    車廂內比外麵布置得更為規整,黑漆螺鈿牡丹紋小幾,幾上擺著幾樣精致小點,香楠髹漆坐榻上放著幾幅畫卷,旁邊隨手扔著看了一半的易經,車主真是個懂得享受的人,出來為大越祈福還要這麽好的裝備。


    左右無人看著,薛紛紛便拈了一塊軟香糕送入口中,末了還十分厚道地點評,「味道不錯。」


    鶯時趕忙製住她準備再拿的手,「小姐,這畢竟是……」


    薛紛紛換另一手拿五香玉蓉酥,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還故意放在鶯時嘴邊刺激她,「畢竟是皇上的?你怕什麽,他都把馬車讓給我們坐了,這些糕點想必也是故意擺的,我若是不吃,如何對得起他一番心意呢?」


    說歪理她最在行,鶯時拿她沒轍,「小姐吃吧,左右我也管不著。」


    薛紛紛肚子不餓,吃了兩塊糕點便意興闌珊地住了手,歪倒在一隅打起瞌睡來,眼瞼啟闔之間覷見手邊畫卷,忍了又忍,手指仍舊悄悄爬了上去,她瞬間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解開細繩。


    畫中內容逐漸鋪展在眼前,便見一座宮殿都覆在皚皚白雪之中,樹下少女穿著大紅纏枝牡丹羽緞披風,仰著臉笑意盈盈地覷著麵前臘梅,薛紛紛盯著看了許久,總覺得畫裏的人有幾分眼熟,蹙眉思索良久才猛地憶起,這不正是當日宮宴的令昭儀嗎?


    她心中有了預感,打開另一幅看,果見畫裏是一名柳樹下撫琴的姑娘。


    「想不到皇上還有這種喜好。」薛紛紛嘖嘖兩聲,搖頭晃腦。


    將軍府門口,薛紛紛讓那侍衛在此等候,她去取東西來。


    彼時嫁到永安城,平南王為她準備了百八十抬嫁妝,大半都擱在倉庫裏沒有用處,其中有好些個值錢的珍饈古玩,她正準備叫子春取來鑰匙,誰想一入禦雪庭便見各個耷拉著腦袋,氣氛壓抑。


    「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做什麽,不高興?」薛紛紛打趣道,接過季夏端來的涼茶飲了一口,頓時神清氣爽。


    季夏哀聲道:「小姐不知道,您前腳剛走將軍便迴來了,府裏不見您的身影,將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不久前才出去尋你,這會兒想必正在法音寺呢。」


    薛紛紛茶水哽住嗓子眼兒,掩唇不住地咳嗽,「他為什麽發脾氣?」


    虧得她還好意思問,季夏嗔怪道:「最近幾天災民數量不斷增加,已經有許多地方發生暴亂,到處都不安全,您挑這時候出去,將軍能不擔心嗎?」


    此話不無道理,薛紛紛氣勢頓時弱了幾分,「若不是擔心爹爹和娘的身體,你當我樂意出去嗎。」


    說罷忽然想起府外還等著一個人,連忙讓季夏去倉庫尋了套成窯青瓷茶具,順道把那隻惹人厭的鸚鵡也一並送去,茶具有些曆史,比那幅畫不知值錢多少,隻不過薛紛紛沒有閑情逸致,是以一直擱置不用。


    侍衛接過茶具後並未多言,隻在覷見白毛鸚鵡時愣了愣,不解其意。


    薛紛紛大方地解釋道:「這鸚鵡我買時也花了不少銀子,好歹能抵個價錢,亦且牠對皇上情有獨鍾,我已教牠學會說話,讓皇上不必感謝我。」


    一切交代完畢正欲迴府,轉身覷見遠處一人一騎正往這邊趕來,速度快得薛紛紛甚至沒反應過來,傅容已經在跟前拉穩了韁繩,他往薛紛紛身後看去,那裏是一輛緩緩遠去的馬車。


    傅容身姿矯健地從馬上躍下,來到薛紛紛跟前,「何時迴來的?」


    想必路上走得急切,他鬢角有汗水滴下,堅毅五官冷峻嚴肅,甫一立到跟前便有迫人的壓力。


    薛紛紛下意識後退了退,察覺到他臉上一沉,立即揚起笑意上前討好道:「聽季夏說將軍去找我了?」


    傅容盯著她看了片刻,直看得薛紛紛越加心虛,在薛紛紛以為他必定如前兩次那樣,隨手一扛便把自己帶迴府裏,豈料他竟然不發一聲地轉身入府,步伐廣闊,任憑薛紛紛如何追也追不上。


    「容容!」她提著裙襴跟在傅容身後,可惜傅容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一直將她甩開百步遠。


    待到薛紛紛迴到禦雪庭時,他已經洗去臉上汗水,正在內室裏換衣裳,她一心想求得原諒,不假思索地闖了進去,正趕上傅容脫了中衣,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他側身望來,腰線完美,手臂動作牽扯出後背肌肉,直看得薛紛紛愣在原地。


    床笫之間的運動都是她處於被動,從沒好好觀察過傅容模樣,隻覺得他渾身都強壯有力,眼下頭一迴見,竟有些錯不開眼。


    傅容低聲,「還不過來?」


    她想都沒想便十分聽話地走了過去,待到有所察覺想反悔時,已經被傅容雙手一舉放在了翹頭案上。


    傅容大掌解開她白綾短衫,動作難免有幾分粗魯,薛紛紛小手攀在他手臂上根本不起作用,依然被他輕易得逞,他手不容抗拒地探到她身下,待揉出幾分水意,怒火摻雜著慾念一並闖入薛紛紛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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