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瓊兒死了。


    沈歲安有些意外,“她是怎麽死的?”


    凝霜說,“昨天半夜,陳側妃想要翻牆逃離王府,爬上牆頭的時候被發現,她不慎摔了下來,後腦勺磕到花壇的尖角,等府醫趕來的時候,陳側妃已經斷氣了。”


    “……”沈歲安疑惑地看了凝霜一眼,“陳側妃要逃出王府?”


    陳家都抄家了,陳素珍也死了,陳瓊兒孤身一人,王府已經是她最大的靠山,她還想逃出王府去找誰啊?


    凝霜神色自然從容,“是的,當時經過的侍衛看到了。”


    “那……那就葬了吧。”沈歲安唏噓,覺得陳瓊兒這樣聰明的姑娘,如果當初不是被人利用成了符今淵的側妃,憑她的能力,嫁到哪個世家都能當上主母。


    而且會做得很好。


    凝霜領命而去,她悄悄鬆口氣。


    王爺囑咐過的,不要讓王妃知道陳瓊兒是被處死的。


    王妃對別人總願意留善念,但王爺卻喜歡斬草除根。


    陳瓊兒的死就像小石頭扔進大海,一點小水花之後,就無人在意了。


    沈歲安很快又忙碌了起來。


    她如今是攝政王妃,身份與之前相比有有些不一樣。


    出門在外,特別是在很多場合,她都能感覺到討好她的人越來越多了。


    有時候覺得權勢真是容易迷人眼,誰能架得住天天被阿諛奉承地捧著啊。


    沈歲安有些吃不消。


    “我隨口說了兩句詩句,其實真的談不上好,她們都能吹捧得好像詩仙再世,我臉皮再厚都遭不住。”沈歲安跟符今淵感歎著。


    符今淵:“王妃娘娘才情橫溢,就算隨口兩句,也比旁人要詩中有畫,詞中有景。”


    沈歲安被嘴裏的茶水嗆了一下。


    “王爺何時學會了油嘴滑舌?”他敢誇,她都不敢聽了。


    “千萬莫要被別人聽到了,不然我都不敢出去見人。”


    符今淵悶笑出聲,“我隻誇你。”


    沈歲安嗔了他一眼。


    “難得今日你不用進宮,本來還想去郊外,卻沒想下雨了。”沈歲安失望地說。


    “那去阮家,許久沒去給外祖父外祖母請安了。”符今淵說,“周大夫他們也去。”


    沈歲安眼睛微亮,“程姐姐也去嗎?”


    “是。”符今淵頷首。


    “我去準備一下,讓下人套馬車。”


    程芝雲在王都城除了沈歲安並沒有其他朋友,沈歲安知道她不喜歡與權貴女眷來往,隻介紹她認識了阮家的兩位舅母,還有譚嬌。


    因著何向歡在阮家族學讀書,程芝雲便也與阮家舅母有來往,和譚嬌也成了朋友。


    今天是梁氏做主請了周舟夫婦前來阮家的。


    阮修遠的雙腿能夠站起來,全靠周舟的醫術,阮家上下對周舟都十分感激。


    沈歲安和符今淵來到阮家時,正好在門外遇到周舟夫婦。


    阮照霞正跟程芝雲說著話,看到攝政王府的馬車,臉上堆起笑容。


    “定是嫂嫂來了。”


    程芝雲聽說是沈歲安,心情跟著鬆快起來。


    一行人說說笑笑進了後院。


    來到上房給阮老夫人請安。


    阮家的人要起來給符今淵行禮,被符今淵攔住了。


    “外祖父,外祖母,我是以外孫的身份來看望你們,不是攝政王。”符今淵扶著老太爺坐了迴去。


    沈歲安也跟阮老夫人說,“外祖母,您二位是夫君的長輩,他在你們跟前就是個孩子呢。”


    今日是來給阮修遠慶祝的,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愉悅。


    梁氏與沈歲安低聲說著話,“原本是打算大辦一場宴席,讓所有人知道二叔的腿已經好了,但……時候不對,你外祖母就讓譚嬌去請了周大夫夫婦。”


    國喪期間不能辦宴席。


    他們對先帝的死沒多少傷心的,要不是怕被禦史台參一本,早就大辦特辦了。


    連請帖都不敢明目張膽送去攝政王府。


    現在肯定很多人盯著攝政王府。


    “等國喪過去了,我們再給二舅父慶祝。”沈歲安說。


    梁氏抿唇一笑,“你外祖母還想給他辦喜事呢。”


    沈歲安眼睛微亮,“是譚姑娘嗎?”


    “那自然是的,譚嬌陪著你二舅父患難與共,可不能辜負她。”梁氏說。


    正說著話,就見阮修遠慢慢從門外走來。


    他的女兒阮照融虛扶著他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來,譚嬌則走在他們二人的身後,眼睛一直落在阮修遠的身上。


    她擔心他走得太久會累。


    這是阮修遠受傷之後,第一次脫離輪椅走了這麽長的路。


    連阮老太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阮修遠。


    “父親,母親!”阮修遠眼尾微微泛紅,“兒子不孝,這些天讓你們為我擔心了。”


    說著,阮修遠要下跪。


    被阮老太爺一把托住,“你能走到我們麵前,對我們二老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欣慰。”


    阮老夫人:“譚嬌,快扶修遠坐下。”


    譚嬌福了福身,正要上前扶著阮修遠的手,被阮照融輕輕地撞開了。


    “男女授受不親,譚姑娘請自重,我自會扶著父親。”阮照融輕聲說。


    十一歲的小姑娘已經懂得許多,她知道自己的母親做了錯事,但她也不想有別的女子搶奪原本屬於她母親的位置。


    阮照融突然覺得氣氛有些怪異,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沒有說話,眼神卻有些怪異地看她。


    她瞬間有些無措,她說錯了嗎?


    譚嬌是未出閣女子,她難道不該自愛嗎?怎麽能與父親牽扯不清。


    “嬌娘照顧我兩年了,早已經不是外人。”阮修遠打破了沉默。


    這話一出,阮照融漲紅臉,雙眸含淚看著阮修遠。


    譚嬌怔愣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


    阮老太爺沉聲開口,“都坐下說話吧。”


    沈歲安抬眸打量阮照融,小姑娘紅著眼眶,輕輕咬著唇,滿臉倔強地站在阮修遠旁邊。


    她在心裏歎息一聲。


    陳素珍把女兒帶走那麽久,不知道是如何教導這個孩子的,就怕她心中對阮家人存了怨懟。


    隻看她對譚嬌的態度,她覺得譚嬌嫁給二舅父,以後跟阮照融相處也未必和諧。


    因帝喪期未過,宴席很是簡單。


    阮修遠端著酒杯,“王爺,王妃,二舅父以茶代酒,多謝你們。”


    要不是他們,周舟不可能會給他治腿,他心裏對符今淵是感激不盡的。


    “二舅父,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符今淵說。


    “周大夫,大恩不言謝,以後你就是我阮修遠的恩人,隻要你開口,在所不惜。”阮修遠又跟周舟敬了茶。


    “阮將軍客氣了,我的兒子能夠在阮家族學讀書,周某心中感激,這對周某而言,已經是大恩。”周舟從容地迴道。


    大家都知道何向歡並不是周舟的親生兒子,可他卻 視為己出,就憑這份胸襟,都值得讓人欽佩。


    男女分席而坐,阮照融不時轉頭去看阮修遠。


    “你別看了,二叔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你別掃興。”阮照霞扯了她一下。


    “長姐,我是擔心父親……”阮照融勉強地笑著。


    阮照霞說,“二叔要是有不舒服的,譚姑娘比你更清楚。”


    “譚姑娘照顧二叔兩年了,你和你母親連看都沒來看過二叔,我都快忘記你長得多高,生的是什麽模樣。”阮照霞淡淡地說。


    陳氏背叛二叔,還誣告二叔叛國,她是要害死他們整個阮家。


    阮照霞心底是厭惡極陳氏,要不是看在阮照融的份上,她都能罵得更難聽。


    “長姐,你非得這樣羞辱我嗎?”阮照融眼中蓄滿淚水,“我何嚐不想念父親,是……是我母親不讓我迴來。”


    “行了,別哭了。”阮照霞沒有耐心哄她。


    以前她們還會一起玩耍,可兩年沒見,阮照融的母親又做了那些事,就算她不想計較,心中那根刺還是在的。


    她們姐妹之間終究難以再像以前那般親近。


    沈歲安和梁氏坐在另外的席麵,將阮照霞和阮照融姐妹的情景都看在眼裏。


    “讓你見笑了。”梁氏無奈說。


    三舅母葉氏同樣覺得尷尬,卻還是要為阮照霞說幾句,“霞姐兒是個愛憎分明的孩子。”


    沈歲安說,“霞姐兒挺好的。”


    霞姐兒挺好的,那就是說阮照融不好。


    梁氏不想讓沈歲安覺得自己的女兒心胸狹隘計較,“以前她們姐妹感情很好,霞姐兒也喜歡二舅母……”


    陳氏做的事,傷透阮家人的心。


    “融姐兒知道二舅父要娶譚嬌的事嗎?”沈歲安問。


    “三弟妹去跟她提過了嗎?”梁氏詫異,側眸看向葉氏。


    葉氏啊了一聲,神色有些惶惶,“我,我沒說啊,我以為大嫂會跟她說的。”


    “……”梁氏無奈,“那就是還沒人跟她提。”


    沈歲安說,“大舅母還是找機會先跟她說一說,免得以後鬧得譚姑娘難做。”


    “等宴席結束,我就找她談。”


    沈歲安笑著轉移了話題,“天氣越來越熱,我想帶祖父祖母去避暑,不知大舅母可有好去處介紹?”


    “咱們王都城每年就這個月份最炎熱,等過了這個月,又是秋高氣爽。”梁氏笑著說。


    “王都城往南五十裏有個花城,城裏百姓的房屋都建在溪水之上,他們出行不是坐馬車,而是坐船,以前每逢這個時候,我都喜歡帶著孩子們去花城住上幾天。”梁氏說。


    沈歲安還沒見過有這樣奇特的城池,頓時來了興趣。


    “不過,如今前往花城的官道兩邊駐紮軍營,通行就不是很方便。”梁氏壓低聲音。


    對啊,周變和穆騁天的五千精兵還沒撤退。


    沈歲安看了主席的符今淵一眼。


    上次他被穆騁天氣狠了,後來因為先帝駕崩,符今淵便把這件事放下,不知道他何時繼續去找穆騁天。


    穆騁天都能參加先帝喪儀,不能夠再說自己臥病不起了吧。


    坐在沈歲安對麵的程芝雲衝著她眨了眨眼。


    沈歲安心領神會,對她俏皮地笑了笑。


    宴席尚未結束,阮照融身邊的丫環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的臉色變了變,跟著丫環一起離開了。


    “跟去看看。”梁氏立刻吩咐自己的丫環。


    沒一會兒,丫環就迴來了。


    “融姑娘在屋裏哭起來了。”丫環低聲跟梁氏迴稟。


    梁氏皺了皺眉,“讓她先哭一哭。”


    一直到宴席結束,其他人都沒發現阮照融沒有出現。


    阮老夫人把一直戴在身上的手鐲給了譚嬌,雖然沒有點破,其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歲歲,我有事要跟你說。”程芝雲終於有機會和沈歲安說上話。


    沈歲安挽著她的手,“程姐姐陪我去更衣。”


    兩人出了大廳,程芝雲神色有些擔憂,“歲歲,何閎奎好像知道我們在王都城了。”


    “他找你了?”沈歲安眸色一冷。


    “沒有,我……我前兩天在街上看到一個人,長得很像何閎奎身邊的小廝。”程芝雲說。


    如果何閎奎的人都找到王都城,肯定會發現他們的。


    “別怕,就算何閎奎發現了又怎樣,他要是敢來王都城找你,我就讓他有來無迴。”沈歲安說。


    她還記得呢,在符今淵身世暴露之後,他還以為她失去依仗,對她起了殺心想要威脅她。


    程芝雲說,“歡哥兒如今在阮家族學學得很好,我不想讓歡哥兒迴京都城。”


    何向歡自從去了阮家族學,整個人變得開朗快樂很多,還交了不少的朋友。


    要是迴 了京都城,王氏肯定會想方設法謀害歡哥兒的。


    沈歲安知道歡哥兒適應得很好,特別是在周舟治好阮修遠之後,阮家把周舟奉為上賓,族學裏的子弟自然會更加照顧何向歡。


    “程姐姐,你且安心過日子吧,有王爺和阮家呢。”沈歲安說。


    程芝雲聽到沈歲安的話,終於能夠放下心來。


    “其實周舟也讓我別杞人憂天,說何閎奎就算來了王都城也帶不走歡哥兒。”程芝雲小聲道。


    “你聽周大夫的,等過幾天,我們一起去花城,聽說那裏可好玩了。”沈歲安挽著程芝雲的手往迴走。


    經過花園的時候,聽到一道嚶嚶的哭泣聲。


    “歲歲?”程芝雲一驚。


    “程姐姐,你先迴去,我去看看。”沈歲安對她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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