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侯府大門緊閉。


    除此之外,一如往常。


    雲初念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門前沒有掛孝,至少說明外祖父還活著。


    趙琦敲了好一會兒的門後,裏麵才傳來下門栓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夥子從門縫中探出腦袋。


    外麵的幾人趕了半月的路,風塵仆仆的樣子看著著實有些狼狽,而且,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們穿的也是尋常的粗布衣裳,做出農人模樣。


    小門房過了好幾秒才認出來人是誰。


    他困頓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也顧不上招唿人了,轉身就滿臉驚喜的往裏麵狂奔,邊跑邊大聲歡唿:“表姑娘迴來了!表姑娘迴來了!!!”


    聲震雲霄。


    他這般興奮的模樣,令雲初念眼眶泛起一陣酸意。


    闊別一年半,重新迴到忠毅侯府,雲初念的心中五味雜陳。


    原本這一路上,她無比的期待著重逢的一刻,但現在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近鄉情怯,有些畏縮了。


    忠毅侯府的一切還是如記憶中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雲初念眷戀的看著視線中的一花一木,隻覺得恍如隔世。


    在眾人眼中,她隻是離開了一年半。


    但在她心裏,這一別,已過十載,還隔了一個前世今生。


    她正感傷時,外祖母已杵著蛇頭杖在舅母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迎了出來。


    這麽久沒見,她明顯比之前在京都見到時要憔悴了許多。


    雲初念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啪嗒啪嗒大顆大顆往下掉。


    “外祖母!”剛開口,聲音就已嘶啞。


    裴老夫人也紅了眼眶布滿皺紋的手掌細細撫摸著外孫女的臉,看著她狼狽的模樣,還有什麽是不能明白的呢?


    “好孩子,你受苦了!”


    雲初念搖頭,胡亂抹幹臉上的淚水,急問:“外祖父的情況如何了?可有好轉?”


    裴老夫人臉上閃過一抹黯然,長歎一口氣:“你進去就知道了。”


    雲初念的心往下沉。


    還沒踏進房內,雲初念就先聞到了空氣中漂浮的苦澀藥味。


    等看到床上躺著的人,雲初念剛剛收迴去的眼淚唰的一下又掉了下來。


    床上的忠毅侯雙目緊閉,唿吸淺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往日精神矍鑠,能騎馬打仗的人,不過半月就被傷痛折磨的脫了相,隻剩下一層皮包骨。


    “外祖父!”雲初念哽咽著撲到床前,抓住忠毅侯的手,紅著眼眶喃喃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將您治好的。”


    裴老夫人在一旁抹了抹眼淚:“自受傷起,他就一直昏迷不醒,高熱不退,好幾次半隻腳都踏進鬼門關了,幸好你之前給我的那些藥丸中,有一種是續命的,靠著這個藥和幾個大夫不眠不休的照看,才總算將他這條命給保了下來,但一直這樣昏睡下去也不是辦法,若你再晚兩天到,說不定就真的迴天乏術了。”


    在她說話的同時,雲初念已經開始在為外祖父做檢查了。


    邊上一直照看忠毅侯的幾位大夫聽說跟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就是名震京都的神醫雲初念,都好奇不已,在後麵探頭探腦,想瞧瞧她是怎麽治病救人的。


    忠毅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有不少。


    但最嚴重的還是心口上那一道貫穿傷,直接將他的胸膛上刺了個對穿的血窟窿。


    若是再往心髒處偏個一分一厘,興許就會當場斃命了。


    但奇怪的是,箭支已經拔了出來,也敷了止血的藥粉,時間過了半月,這個傷口卻一直沒有結痂,而且還在不斷的往外滲血,將忠毅侯的衣服也染成血色。


    不僅如此,表層的皮肉已經開始腐爛了,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雲初念皺眉,用鑷子想要將外麵一層腐肉撥開,看看裏麵的傷口。


    但她剛碰到傷口,還沒開始用力,昏睡中的外祖父就仿佛受到了蝕骨般的痛楚,整個身體在無意識中痛的佝僂成一隻蝦一樣。


    雲初念駭然,不敢冒進,連忙收迴手。


    她想了想,寫了一副方子交給舅母:“三碗水煎成半碗水,越快越好。”


    王氏不敢耽擱,親自將藥方送了出去。


    所幸家中為了應對侯爺的傷病,早早備足了各色藥材,無需另外上街抓藥。


    兩刻鍾後,半碗黑乎乎的濃稠藥汁被送了上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腥味在房間內彌漫,令人窒息。


    雲初念眉頭也不曾皺一下,退開幾步,指揮著幾個精壯的男人按著忠毅侯,毫不含糊的說:“灌進去。”


    這藥比黃連還苦,就算是昏迷的人也喝不進去,隻能強灌。


    半碗藥灌下來,幾個男人滿頭大汗。


    “我要給外祖父清創,去多準備一些熱水和幹淨的帕子,再送一些烈酒來,還有止血的繃帶……”雲初念將自己需要的東西一一交代下去。


    侯府的人訓練有素,很快就將她要的東西準備好了。


    雲初念深唿吸一口,“南枝!無憂散。”


    南枝早就打開藥箱隨時待命,聽到她開口,連忙將準備好的無憂散遞了過去。


    待藥效發揮作用,剛才還痛苦不堪的忠毅侯很快平靜下來,緊蹙的眉頭也開始舒展。


    雲初念將烈酒倒在碗中,用火折子點燃,然後將鋒利的匕首在匕首上上下烤了一遍。然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直接劃開忠毅侯腐爛化膿的傷口。


    暗黃的膿液混著血水瞬間流了出來,雲初念手一伸,南枝心領神會的將帕子遞給她。


    一直到將表層的腐肉和膿液全部清除幹淨,下麵的傷口才完完整整的暴露在眼前。


    這過程中,雲初念的動作幹淨利落,但忠毅侯卻沒有產生半點痛苦,仍舊陷入安睡中,對割開皮肉的痛苦無知無覺。


    邊上的幾位大夫嘖嘖稱奇,心道這可比現在所用的麻沸散效果要好多了。


    他們一開始也每天幫侯爺清創,但時間長了後,傷口惡化越來越嚴重,盡管用了麻沸散,但每一次清理傷口侯爺仍舊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有好幾次在掙紮中還差點背過氣去。嚇得他們後來也隻敢保守治療,不敢碰這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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