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去後山見他?還是隻單獨叫我?!”


    劉明麵色大變,轉身向評委席看去,果然剛剛還在評委席的李陽和池彥泓已經不見蹤影。


    白雲廣場上仍舊亂成一團,歡笑的,哭喊的,道院弟子大多都是剛剛結束高考的少年少女心性,這種大型活動對於年輕人來說將是他們青春時代的美好記憶。


    待到宋鈴還有李夢圓離開後,劉明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心中沒有半分的欣喜,隻是覺得他們喧囂。


    “寄,單獨喊我去後山?為什麽?”


    “我知道我很帥,但是李真君也不差的啊,沒道理會嫉妒我的……”


    “沒道理,沒道理,沒道理。”


    劉明自言自語,在原地轉圈不敢邁出一步,眼神時不時的打量白雲山後山的方向。


    此時正是深夜,後山煙霧飄渺,皎皎月光傾瀉在山霧之上,暈出朦朧的銀光。


    去是不可能去的,試試就逝世,要是去了真就要去世。


    心一橫,劉明抬起頭來,左打量一圈,見沒有人注意自己,低頭默默的離開人群,隨後撒丫子就往下山的山路跑。


    金銀細軟和背包什麽的肯定是不能迴去收拾了,誰知道現在宿舍裏麵是不是布下了天羅地網。


    劉明心中一陣發慌,作為新一任尊者,他可是知道上一任尊者是什麽下場的,丫的在自己麵前被殺的屍骨無存,一地的血肉讓掃地大媽洗了兩天才洗幹淨……


    柳派和白雲山,那可是有死仇的。


    劉明不敢停歇,從白雲道院往外走,好幾次磕磕絆絆將身上衣服刮的跟乞丐一樣。


    慢慢挪出了白雲廣場,劉明迴頭一看,便見白雲山山頂上籠罩著一片銀色霞霧,遠望如南疆中山嵐瘴氣一般,隻有身後的那一處地方不時有幾十道金光在黑夜中亂竄。


    那裏是白雲廣場,現在純陽殿和演法殿弟子都還在那慶祝。


    打開手機,上麵十幾條未讀信息,都是純陽殿的同門好友和舍友發來的信息,詢問自己在哪,


    麵無表情的關閉屏幕,拆開電話卡,而後咯吱咯吱的將手機捏碎,扔到一旁的花壇中。


    “就這麽結束了嗎,還真有點舍不得……”


    “可是我本來就與你們不一樣,我是塵世浪蕩客,這山上雖好,卻始終不屬於我。”


    劉明此刻的麵上再無半點嬉笑,再深深望了白雲山一眼,劉明沒有說話,一個人行走在黑寂無光的山路,


    “劉明,這麽晚了你要去哪?”


    一道清冷的音色傳來,很輕很淡,帶著一絲疑惑,如玉珠落盤一樣清脆,在山上夜色中慢慢蕩開。


    劉明如遭雷擊,身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一樣,一點動作都沒有。


    “我剛剛聽宋鈴他們說後山李道友有事情找你,你怎麽還在這?”


    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劉明轉過頭,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個一身碧衣的清冷女道。


    “我聽說李真君要召見我,十分激動,不過我剛剛武比結束,身上全是汗臭,我想著迴宿舍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玉寶道長你這是?”


    “楊心武,胡晨幾名守擂弟子受傷嚴重,打算去青囊館找人給他們治療一二,至少不能誤了他們迴家的日子。”


    劉明這才發現,在玉寶的身後,正有幾名弟子抬著擔架,楊心武還有其他受傷嚴重的弟子正在擔架上哼哼唧唧。


    “不對啊,劉明師兄,這條路好像不是迴琳琅園的。”


    在白雲道院,未引氣的弟子一般都稱引氣弟子為師兄師姐,有位抬著擔架的男生望了望前麵的山路,語氣疑惑。


    “哦,哈哈哈,是嗎?這山裏太黑了,我又是路癡,所以不記得路了。”


    劉明哈哈一笑,轉身欲走。


    “稍等。”


    玉寶出聲,再度叫住了劉明。


    “不知玉寶道長還有什麽指教?”


    劉明心中一歎,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來。


    很輕很輕的一個聲音,劉明還沒迴過神來,眉心之間被一點青蔥玉指輕輕按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剛剛突破引氣就連番與人動手,此刻一身氣血十分的躁動,凝練出來的氣感也隱伏在五髒六腑之間,思緒躁動……我與你渡一道靈氣梳理身體,以免你走火入魔。”


    玉寶聲音認真,一指點在劉明的眉心中央,眼眸之中澄澈如水全無半分異色。


    劉明瞪大了雙眼,連唿吸都幾乎停滯。


    忐忑不安中,劉明隻感覺眉心那一點觸覺無比輕柔,在被觸碰到的一瞬間有一道暖流匯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至五髒六腑深處。


    很難說清劉明現在是什麽感覺,那道靈氣如潺潺溪水,而口鼻之間,是一股若有若無的幽蘭香氣。。


    伴隨著躁動的氣血平息,劉明隻感覺整顆心從未如此平靜過。


    “好了,這樣應該就無大礙。”


    玉寶柔和一笑,收迴手指後和劉明拉開了距離。


    “你今日表現很不錯,連演法殿的趙紫瑤王鑫兩位講師都在我麵前頻頻談起你,我說過,你的資質很不錯的。”


    “那麽,寒假新年快樂,年後再見了。”


    劉明愣神了許久才緩過神來:“玉寶道長你的意思是,你還會留在白雲道院,不會迴京城丫髻山元君觀?”


    “嗯,我看了你守擂的全部過程,我想,現在白雲道院還有純陽殿應該還需要我。”


    劉明站在那裏,似在掙紮,許久之後終是抬起頭來:


    “那玉寶道長,年後再見。”


    玉寶朝著劉明點點頭,隨後招唿幾名弟子繼續往青囊觀方向行進。


    ——


    以往從白雲道院弟子眼目中往白雲山後山望去,好似山頂總是縈繞著一層看不真切的雲霧,密雲不雨。


    梳洗換衣之後,劉明從朱靈那裏拿過出入銘牌,第一次跨入白雲山後山。


    此時他身臨切近一看,白雲山後山半山以上幾乎全被濃雲封鎖,整個山頂如龍漱一般,隻剩頂端半截,似玉龍倒掛,直往下麵雲海裏鑽去。其餘景物盡在雲層以下,俱都隱沒。


    此時正是夜晚,不過按理來說這兩位應該沒什麽白天夜晚的概念吧?


    劉明自嘲一笑,身上開學之時分發的白雲道服衣角隨風飄展。


    也不知是不是玉寶那道靈氣的功效,劉明定了定心神,這一路走上來他心中也理清了很多事情,


    首先,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剛剛引氣的小菜雞嗎,連啟靈都不是,在這二位眼中,不過是一隻稍大點的螞蟻而已,藥品是真堪破了自己的身份,起了殺機,不可能還要多此一舉的召喚自己來後山。


    那多麻煩啊,聽說這位李真君在龍虎山那邊新得兩柄法劍,那可是真能千裏取人首級那種。


    自覺性命無憂之下,劉明心頭大定,連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咚咚咚”


    來到玉蟾殿前,敲響殿門,門內並沒有人應答。


    劉明不敢造次,隻乖巧的站立在殿外。


    “進來吧。”


    厚重的殿門緩緩自己打開,一道熱氣從殿內往外冒,吹在劉明臉上幾乎讓他睜不開眼來。


    咽了口唾沫,沒有糾結許久,劉明一步跨入玉蟾殿中。


    好吧,這一刻他又後悔了。


    雖然按照常理來說,這兩位應該不是讓自己大晚上跑過來送死了,但,萬一這兩位要是不按常理出牌呢?萬一就是這麽無聊咋整。


    但到了這一步再後悔肯定是來不及了,劉明硬著頭皮,往玉蟾殿深處走。


    大殿中央煙霧繚繞,池真人並不在場,隻有一個青袍道士正在抿茶看經。


    “弟子純陽殿劉明,拜見李真君!”


    劉明三步趕成兩步,未待李陽開口,已經雙膝跪地滑跪過去。


    李陽合起手上書卷抬起眼眸,淡淡的俯視著殿下的劉明。


    “你今日表現倒是不錯,那迷魂陣的陣圖連朱靈還有王鑫都研究不明白,沒想到你不僅研究透徹,還能舉一反三,將其刪繁就簡應用到守擂之上。”


    “弟子不敢冒功,這一切完全仰仗玉寶道長和朱靈講師的辛苦教導還有李真君您大方略大方針的宏觀指導,此恩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弟子必定常記於心,以求報答之日。”


    劉明越說越激動,最後抬起頭來,麵上真就全是感恩的虔誠神色,眼角甚至已經泛起淚花。


    李陽別有深意的笑了一聲,平淡的看著劉明:“你且起身吧,不用一直跪著,今日武比,純陽殿守擂占八,演法殿守擂占十二,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劉明站起身來,心中疑惑不知李陽為什麽會向自己這麽一個普通弟子詢問這些問題。


    不過李陽沒有在見麵的第一眼就一劍給自己殺了,已經是萬幸,要真是向校長約談學生了解師風學風一樣,那倒是好事。


    念及此處,劉明當即拱手:“意見不敢當,兩殿差距雖是事實,但是差距並不大,仍屬於正常範圍,況且兩殿的四位講師都是不辭辛勞極負責的培養我們,尤其是玉寶道長,對此,我們常懷感恩之心。”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如今兩殿的教學方式和教學風格都沒有問題是嗎?”


    “我入純陽殿不過半年,時日尚淺,對於兩殿的教學方式和教學風格不敢評價,不過大體來說兩殿如今確有差異。”劉明皺眉思索片刻,便又說道:“純陽殿受玉寶道長還有朱靈講師影響,風輕雲淡,衣袂飄飄,沾了一個‘仙’字。


    演法殿則是有王鑫和趙紫瑤講師這種嫉惡如仇的真性情影響,在行動力這方麵要強於純陽殿不少,這便是沾了一個‘俠’字。


    對於我白雲道院來說,仙氣與俠氣同樣重要。”


    這一番言語頓時讓李陽笑出聲來,在劉明看來,那股俯瞰眾生的壓迫感終於小了一些。


    “劉明啊劉明,要不是事先調查過你的背景,我還真以為你是從北方考進我白雲道院的。”


    “不過我小小的白雲道院竟然能讓當今的柳派尊者,四季道人如此誇讚,倒是讓貧道有些受寵若驚了。”


    玉蟾殿中仍舊是香火繚繞,一彎似月非月的金輪法器在大殿上空懸浮,冒著幽光。


    劉明愣神了片刻,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奪路而逃,


    第二個念頭就是不管怎麽逃,怕都是徒勞無功。


    第三念頭則是一片空白,一個蒼白空洞的‘死’字頃刻間占據了全部腦海。


    一些思緒電光火石,幾個念頭紛雜湧出,劉明稍微抬起頭,發現高座的台上的李陽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看著自己。


    瞬間亡魂大冒,劉明撲通一聲五體投地:“弟子劉明拜見李真君,冒險加入白雲道院隻為一顆虔誠道心,絕無他想!請李真君慈悲寬容饒我一命!”


    “饒你一命?”李陽古怪的笑了笑:“我可沒有說要殺你。”


    “啊,不殺我?”


    劉明懵逼的抬起頭來,明顯有些難以置信。


    “怎麽,我不殺你,你似乎有些遺憾?”


    “不遺憾不遺憾,絕對不遺憾,隻是有些驚訝李真君你如此寬宏大量。”劉明連連擺手,看著玉蟾殿上空那個充當照明設備的月精輪,吞了口唾沫。


    這月精輪在道盟和華國幾乎已經是傳奇法器,不管國內國外,官榜野榜,統計排名當今天下法寶時,這月精輪總也跑不出前三,多在榜首。


    但是,這在正派眼裏是神兵,自己可是反派啊!現在的劉明看著高懸的月精輪就像看魔兵一樣,害怕自己一個沒有讓這位李真君滿意,這魔兵就會掉落下來。


    李陽看劉明如此惶恐,笑著繼續言道:“劉明,川南人士,四季道人,柳派第二任尊者,在你統領柳派期間,柳派教眾收斂爪牙,並沒有再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如此說來,我並沒有殺你的理由。”


    劉明麵上堆笑,背上卻已經全是冷汗。


    他還以為自己這個臥底天衣無縫,沒想到底褲都被查個底朝天了,自己還天天在道院裝孫子,韜光養晦。


    “不過你雖然沒有讓我出手的理由和資格,你背後的柳派可不安分,你既然是第二任尊者,那上一任尊者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眼看話已經挑明,李陽再不墨跡,眉眼一冷,一股極大的威壓鋪天蓋地的籠罩向劉明。


    劉明頓時唿吸一滯,兩股顫顫:


    “我,我知道的不多,我忽悠……不是,我當上柳派尊者的時候,基本就是一個爛攤子,什麽都沒給我留下。”


    “但是,教內有傳說,上一任尊者,並不是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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