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年紀大了,這一趟出行,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米亦竹前往城南外迎接,心中十分忐忑。


    師父,未來的嶽父,王氏莊園的莊園主,陪同兩位老人家一起返迴孤城。


    見到米亦竹後,王莊主依照規矩,想跪下給米亦竹行禮。


    米亦竹心裏一顫,急忙上前攔住。


    王莊主沒有堅持,不過麵無表情。


    米亦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兩位老人家,方老先生還好些,老乞丐則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米亦竹又看向米思齊夫婦,米思齊的眉間有些憂色,黃瑜則輕輕地歎了口氣。


    弄得米亦竹心裏七上八下!


    米思齊夫婦同幾人告辭迴了米府,老乞丐晃晃悠悠的獨自前往城東,米亦竹則陪著兩位師父前往城主府。


    車廂內,方老先生閉目養神,王莊主臉色鐵青,米亦竹又不敢開口,一時間,氣氛就有些尷尬。


    方老先生堅持在城主府的大門外下車,然後步行前往大殿。


    米亦竹扶著方老先生,心裏還是七上八下。


    城主居然在大殿之外迎接,一見方老先生,急忙快步上前,笑著扶住了另一隻手臂。


    王莊主想要磕頭,城主溫和的讓他免禮。


    進殿,扶著方老先生坐下,又請王莊主坐下後,城主才踏上了台階。


    米亦竹沒有座位,站在兩位師父身後伺候。


    “城主和方老,實在是太客氣了,讓我誠惶誠恐。”王莊主在座位上欠了欠身,衝城主說道。


    “都怪孤那個不省心的弟弟!”城主語氣溫和,說完後看了米亦竹一眼。


    米亦竹急忙彎了彎腰,做恭順狀。


    “盛興公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可以理解。”王莊主表現得十分大度。


    可這話在米亦竹聽來,確是還未消氣的意思。


    於是這家夥壯起膽子抬頭,向城主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那也不行!”城主假裝沒有聽懂,微笑著衝王莊主搖了搖頭。


    沒等王莊主開口,城主接著說道:“恩師第二天一早就做了懲戒,下午孤又讓人將他抬進城主府,再次做出懲戒。”


    王莊主連說不必如此!


    眼中的冷意已稍稍退去。


    剛得知消息的時候,王莊主也是怒不可遏。不過城主與方老先生給足了王家麵子,而且米亦竹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舉動,王莊主的氣,實際上早就消了。


    隻不過剛才看到這個低眉順眼的家夥,一股邪火又冒了出來。


    幸虧有溫潤如玉的城主,在他的調和之下,大殿之中的氣氛,逐漸緩和了下來。


    城主宴請方老先生和王莊主,米亦竹依然沒有座位。


    這家夥也不在意,一個人端著酒壺,站在兩位師父身後伺候。


    慢慢的,臉上的忐忑褪去,浮現出一絲笑容。


    等到最後,米亦竹將方老先生送迴方府,然後同王莊主一起返迴自己的府邸。


    “師父!”此時車廂內隻有師徒二人。


    “盛興公有何事吩咐?”王莊主板起臉問道。


    又來了!


    米亦竹在心中哀嚎。


    “師父,真不是我想去,是那兩個家夥非要拉著我去!”米亦竹急忙解釋,表情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兩位莊園的少主,能強迫盛興公?”王莊主冷冷的開口。


    “他倆是我的好友——”米亦竹訕訕的解釋了一句。


    王莊主冷哼一聲!


    “我當時就讓懷山去請父母前來,而且,我去了什麽也沒有做,就隻是喝酒。”米亦竹又解釋了幾句。


    王莊主沒有說話,臉上還有冷意。


    “師父!”米亦竹拱手求饒。


    好在方府離盛興府不遠,過了沒多久,馬車就慢慢停下。


    米亦竹請王莊主下車。


    “能否陪我去練武場轉轉?”在其他人麵前,王莊主還是給了米亦竹應有的尊重。


    米亦竹哪會不允,急忙在前麵帶路。


    等到了練武場,王莊主看著麵前的青年,心中百感交集。


    才八九年的時間,當年那個不入流的小胖子,已成了一段。


    衝米亦竹招招手,一如從前。


    米亦竹沒有絲毫猶豫,變手為刀,朝王莊主攻去。


    二人的招式都差不多,王莊主一代宗師,經驗無比豐富,不過米亦竹真氣渾厚,同王莊主過招倒也像模像樣。


    幾百招過後,王莊主後撤,靜靜的看著米亦竹。


    “師父!”米亦竹拱手彎腰。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王莊主歎了一句。


    米亦竹跪下,恭恭敬敬的磕頭。


    王莊主緩緩上前,彎腰將米亦竹扶起。


    “沒那麽多一段,就找些二三段多過過招,別看那些二三段功夫不如你,可他們能讓你不斷的積累經驗。全靠真氣,不是長久之計。”王莊主說得很慢,一如當年。


    米亦竹彎腰應下。


    “你的身體得天獨厚,好好修煉,將來未必不能與白真仙比肩。”


    這是寄予殷切的期望了!


    米亦竹不敢反駁,還是彎腰應下。


    說完後的王莊主又切換到另一種模式,客氣的請米亦竹迴去休息。


    “師母,沒有生氣吧?”米亦竹有些小心的問道。


    “剛開始的時候有些失望,後來方老來解釋清楚後,你師母這才雨過天晴。”


    “師——師姐呢?”米亦竹猶豫了一下,接著問道。


    “你師姐不知道這事。”


    米亦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請王莊主上小樓說話。


    上酒,烈酒!


    王莊主仰頭幹掉,眼睛一亮,讚了句好酒。


    “這是我去大都督府的時候,大都督送我的,隻有幾車,您迴去的時候,全部帶上。”


    就算是誤會解除,該討好的時候還是得討好。


    王莊主本就是好酒之人,沒有推辭。


    “您把護衛全都換走,城堡的安全怎麽辦?”


    米亦竹一直都有些擔憂,羽林左衛可沒有自家的護衛那麽聽使喚。


    “這些年,莊園大半的收益,都被我用來籠絡人手,目前莊園已有四五百的護衛,絕大部分都是我當年的老兵。”


    老兵,也就是悍卒!


    米亦竹這才放下心來,有這麽一兩百悍卒鎮守堡壘,不管是誰,恐怕都沒那麽容易啃下。


    “那兩個家夥得罪你了?”王莊主一邊品酒,一邊意味深長的問道。


    “沒有啊!”米亦竹聽後有些詫異。


    “沒得罪你還這麽坑他們?”


    米亦竹笑了起來,說這兩個家夥過得太順了,不敲打敲打,怕惹出大麻煩。


    說完後才覺得有些不妥,然後收了笑展開自我反省,說手段還是有些欠妥。


    “兩家我都打了招唿,迴家越晚,懲罰越重!”


    米亦竹隻能在心裏默默的同情兩位好友。


    “方老那邊,是怎麽迴事?”王莊主又換了一個話題。


    “啊?”米亦竹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


    米亦竹聽後神色一黯。


    將方老先生的身體狀況告訴王莊主,王莊主也是一臉的沉痛。


    二人開始靜靜的喝酒。


    “你的莊園,打算如何處理?”最後,還是王莊主打破了沉默。


    “我的莊園?”米亦竹又是滿臉的詫異。


    見這家夥又犯了糊塗,王莊主直接給他指了出來。


    “還得麻煩您再替我管上一陣!”米亦竹嬉皮笑臉的說道。


    王莊主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聽後點了點頭。


    “最近,那些家夥老不老實?”


    米亦竹指的是已經投靠西域的莊園主。


    “一個個縮起頭來過日子,董家和武家他們進展緩慢。”


    “我已經跟老董說了,讓他迴去後先把沒問題的列出來,剩下的再一家家排除,實在排除不掉的,重點關照。”


    王莊主想了想,覺得這也算是個辦法。


    “還沒弄清楚宮主的想法?”王莊主再次轉換了話題。


    米亦竹搖頭,說這件事已經困擾了自己很久。


    “有可能,同宮主的修煉有關!”王莊主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修煉?”


    米亦竹有些詫異,宮主已是真仙,還想怎麽修煉?金仙?


    “寒玉宮的一位弟子,後來做了我的親兵,現在又是莊園的護衛。他跟我說,宮主對修煉,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王莊主耐心的解釋了幾句。


    “寒玉宮的弟子?可靠麽?”米亦竹現在一聽到寒玉宮三字,就十分緊張。


    “他的父母都是我出錢葬的,他的房子也是我出錢買的,他的兒子現在在莊園做管事,你說可不可靠?”


    雖然十分欣賞米亦竹的謹慎,王莊主還是用了一個排比句。


    米亦竹放下心來,衝王莊主笑笑表示抱歉,然後開始思索起來。


    “宮主資質一般,雖然很早就是一段,可在繼續修煉的時候,一直遲遲沒有進展,由此,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雖然現在已是真仙,可要是不能再有所突破,他依然是寒玉宮最弱的宮主。”


    剩下的就不用多說了,宮主心高氣傲,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將來被冠上史上最差宮主的頭銜。


    可這件事,與寒玉宮的布局有何關係?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個方向,米亦竹舉杯,謝過王莊主的提醒。


    當夜,王莊主歇在盛興府,第二日一早,備下禮物同米亦竹一起趕往方府,然後與方老先生暢談了一整天。


    米亦竹除了給兩位師父泡茶倒酒,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


    他聽得十分認真,知道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兩位師父暢聊的場景了。


    第三日,王莊主啟程趕迴莊園,米亦竹還是將師父送至南門外,然後趕往方府。


    離自己的大喜之日越來越近了,可老乞丐說,離方老先生駕鶴西去的日子,也是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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