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進來的路徑不同尋常,沈輕舟帶著陸珈隱藏的地方也十分特別,在後園門下通向嚴家西麵祠堂的一條夾道裏。


    而祠堂前方就是如今給嚴述設置的靈堂,借著晚風細聽,靈堂裏頌經超度的聲音還依稀可辨。


    上一次陸珈徘徊在這後園子裏的時候,嚴家正好也設著一座靈堂,此番來又是如此,真是巧了。


    “咱們在這等著,讓何渠他們入內找人。”


    根據沈追帶迴去的情況,陸瓔這邊情況不容樂觀,但陸珈又不會武功,一旦走得太深入,有緊急情況也不便後退,沈輕舟便帶著她在靠近後園門口的隱蔽處停下來。


    何渠按照陸珈給予的路線迂迴而入,另一邊的正房裏,陸瓔已經越過跪在庭院裏的李嬤嬤,來到了嚴夫人麵前。


    “李嬤嬤粗手粗腳的,是該罰,但不值得母親如此動氣,還是由我領迴去斥責吧。”


    當婆婆對自己的厭惡已經擺在了臉上,再像從前那樣遮遮掩掩的就沒必要了。陸瓔就是來帶人走的。


    頭插著白花,一聲素服的嚴夫人氣勢卻依然迫人,聽到這話之後把手邊的杯子重重一放:“你這是來求情,還是來給我示威?”


    “兒媳怎敢示威?自然是來求情。”


    “你禦下不嚴,如此放縱底下人在婆母麵前怠慢行事,你有何資格替她求情?”


    陸瓔抬起頭來:“那母親待如何?還請明示。”


    “你給我跪下!”


    陸瓔道:“兒媳近日為著府裏事務勞心勞力,到現在為止,也未曾出過差錯,倘若母親仍然讓兒媳跪下,兒媳自然是不敢違抗。隻不過,看在兒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是否能放了李嬤嬤?”


    “你還敢跟我講條件?”嚴夫人冷笑,然後雙眼目的閃出精光:“這是跟你爹學的吧?!”


    陸瓔仰首:“兒媳縱有罪,也罪不及父母,母親當著我的麵針對家父,恐是不妥。”


    “還敢頂嘴!”


    嚴夫人咬牙,瞪著兩旁站著的婆子們:“你們還愣著幹什麽?!什麽時候我們嚴家的兒媳婦,可以如此沒大沒小了?”


    婆子們便湧上來架住了陸瓔,抬腿踹她的後膝彎,將她押跪在地下!


    嚴夫人道:“給我打!”


    婆子們隨手抽出兩個布製的棒槌,照著陸瓔衣服覆蓋的所有地方開始捶打!


    這手段極之陰毒,棒錘用棉布層層包裹層層纏緊,打在身上落不下外傷,但直擊骨肉髒腑,嚴重的肝膽俱碎,麵上皮還蹭不掉半分!


    以往這東西都是後宅之中主母用來懲治侍妾通房以及丫鬟們的,嚴夫人此刻卻拿她來對付名媒正娶迴來的,可見她此時心裏有多恨了!


    陸瓔自進這個家門起就小心翼翼,除了嚴渠發起瘋來讓人避無可避,其餘任何時候無不懸著心提防,沒想到今日突遭這樣的對待!


    一時間她也慌了,先是求饒,嚴夫人不搭理,她便高聲唿喊起來!


    她到底是陸階的女兒,嚴夫人之所以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她,而不是明目張膽地殘殺,心底裏也還是對陸階有幾分忌憚!


    此時又豈肯讓她高聲唿叫引來前院的人?


    立刻又讓婆子們把她的嘴堵住!


    卻在此時,門外疾步衝進一人來,帶著冷厲之色,脫口喝道:“母親這是幹什麽?!”


    卻是手裏還拿著馬鞭,一看就是才剛從外頭迴來的嚴梁。


    嚴夫人冷聲:“我在處置女眷,關你什麽事?!”


    “她是尋常女眷嗎?”嚴梁馬鞭指著歪倒在地下的陸瓔,“她是我嚴家的主母!眼下府裏內內外外的事務都正等著她處理!”


    “你放什麽狗屁?!”嚴夫人拍桌,“這府裏的主母是我!不過讓她暫代幾日,他就敢爬到我的頭上去了不成?”


    “母親比誰都明白,在我們嚴家,沒有寡居還攥著中饋之權的先例!就算要上交權力,上頭還有一位太夫人!”


    嚴夫人被這一句話震得臉色發白,她扭曲著臉朝陸瓔瞪去,然後又以更為噴火的目光瞪向嚴梁:“你到底是在幫誰?!”


    “我誰也不幫!”嚴梁把馬鞭卷在手心,像跟隨在身後的迎紫道:“和李嬤嬤一起把少夫人扶迴房去。”


    迎紫二人趕緊上前,聯手把陸瓔攙了出去。


    嚴梁揮手讓所有人退下,然後走近嚴夫人:“母親如今越發沉不住氣了,越是如今這般情況,我們越是不能這般對她。今日若是她在您手下有個三長兩短,陸階豈非更有理由與我們做對了?”


    “他要是敢,難道我還不能把她殺了?!”


    “您真是不可理喻!”嚴梁道,“看來自從父親走後,母親越發不能獨立處事了。”


    這一說,嚴夫人的臉更加扭曲了:“沒錯!這一切都是陸階他們合夥殺害你父親造成的!是他們讓我成為了寡婦,是他們讓我們嚴家變成了這般!


    “你根本不知道當初我們對陸階有多好,結果他當麵一套背麵一套,他是在踩著你父親的屍骨上位!


    “他是你的殺父仇人!這陸瓔,我隻恨不得能親手破碎了她送到陸階麵前,你卻還幫著她,你還怪我不該這般對她!


    “我管教自己的兒媳婦,有何問題?


    “天下的婆婆不都這樣嗎?!”


    嚴梁緊抿雙唇往上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息道:“這話要是讓祖母聽到,不知作何感想?”


    嚴夫人咬牙,不能再吭一聲。


    嚴梁把落在了地上的兩個牌子撿起來,深深道:“母親這些年裏裏外外操持的井井有條,足見是個智慧清醒之人。


    “父親的死固然讓人傷痛,但患難當前,還望母親以大局為重,陸瓔身份不同,眼下咱們動不得她。”


    說完他轉過身,跨步走了出去。


    嚴夫人氣得抓起杯子朝他背影砸過去。


    杯子當然到不了嚴梁的背上,但落地時傳來的那陣尖銳的破碎聲,還是讓嚴梁在階下停步,皺緊了眉頭,抬頭看向了眼前這同樣宛若即將破碎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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