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嬌手中的碗落在地上。


    “怎麽這麽不小心,”薛正明皺眉,蹲著撿起碎片,“能不能不要給我們醫館增加支出負擔了。”


    他表現得一如往常,如果不是沈玉嬌問起,完全看不出他剛剛失去了母親。


    “我要預支點工錢,我們家的錢不夠我娘下葬。”


    他的語氣依舊沒什麽波動,平靜到幾乎冰冷。


    “醫館的賬都是你在管,你要多少自己去拿。”


    沈玉嬌強忍身上的疼痛,緩緩說道:“不用還我,也不用預支工錢,是我沒保護好大家。”


    “你保護得很好了,”傅九霄皺眉,他不喜沈玉嬌這麽說,“哪有人像你一樣不要命地往前衝。”


    沈玉嬌虛弱地笑笑,目送著薛正明拿錢離去,然後,雙眼一閉,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待她醒轉,已經是兩日後了。


    準確地說,她是被憋醒的。


    她掙紮著,好不容易睜開眼,就看見承安趴在自己的脖子上,專心看小人書。


    “娘,娘,你終於活了!”


    沈玉嬌兩眼一黑,這孩子的語言天賦是不是點得不太對?


    聽到承安的喊聲,她的房門被迅速打開。


    “姑姑,你醒啦!”清槐雀躍的聲音響起,“快,你去把藥煎下。”


    沈玉嬌想摸摸她的頭,但傳來的疼痛讓她根本抬不起胳膊。


    “姑父出去買菜了,你的學徒在灶房裏煎藥。”


    “城裏現在怎麽樣了?”


    “還挺糟糕的。”


    清槐搬了張小凳子,坐到沈玉嬌身邊,一點點說起發生的事。


    “姑父救下了你呢,他帶來了邊境駐軍,救了我們所有人。”


    石門城遭受了重創,等恢複正常日子,估計還要好長一段時間。


    沈玉嬌墊了個枕頭,靠著思考了下。


    “現在傷者眾多,你們去城中設幾個攤子,免費為大家發放藥湯,別單獨去,和你姑父一起去。”


    清槐的臉上出現了幾分為難,道:“姑父自從攻城那日起就沒睡過了,這兩日晚上也都是他一直守著姑姑,我怕……”


    “你醒了?”


    正說著,傅九霄就端著粥推門進來了。


    “這粥的溫度正好,你要是有胃口的話,就先喝點。”


    沈玉嬌睡了兩天,精神還不錯,就是餓得慌。


    她接過粥,沒幾下就喝完了。


    “這粥煮得不錯,你做飯開竅了?”


    清槐撲哧一聲笑了,說道:“姑父這兩日一直在煮粥,生怕姑姑醒來喝不上一口熱的,能不好嘛?”


    沈玉嬌心下一動,沒想到傅九霄會如此上心。


    穿越過來之後,她見到的渣男一點都不少。


    三個哥哥一個比一個兇惡,隻有她們女人抱團,才拚出了一點活路。


    但傅九霄和他們一點都不一樣。


    他發自內心地尊重所有人,即便是在封建時代地位低下的女性。


    在這石門城中,除了她,哪還有女性單獨出來經商?


    在成婚初期,沈玉嬌還是忐忑不已。


    誰知道傅九霄會不會依照“表麵夫妻”的約定,這個時代的男人,有著五花八門的大男子主義。


    但是他保持了表裏如一,她也得以放手去做想做的事。


    況且,明明隻是“表麵夫妻”,他完全不需要做這麽多。


    不管是不是彌補過往的愧疚,傅九霄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了一夜歡好之後拍拍屁股就跑的臭男人形象。


    幸好,在被逼嫁後,她可以選擇傅九霄而不是高家惡霸。


    “傅九霄,謝謝你,救了我,也救了全城人。”


    沈玉嬌看著空空的粥碗,突然低聲道謝。


    “謝我做什麽?我已經來晚了,”傅九霄坐到了床沿上,“要不是你,明玉坊的死傷更慘重。”


    “是嗎?我隻是不想看著他們去死。”


    沈玉嬌抬頭看著他,麵色蒼白,雙眼卻分外閃耀。


    “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麽瘋的人,誰敢在那樣的情況下以命相搏。”


    “在青獻王府的你不就是嗎?”沈玉嬌看著傅九霄胸口露出的,又開始滲血的繃帶,“彼此彼此。”


    傅九霄聽罷,爽朗地大笑起來。


    他們真的是很相像的一類人。


    不過說起“保護”……


    沈玉嬌又想起了薛正明那日冰冷克製的目光。


    “薛正明呢?他還好嗎?”


    “這兩日一直和我們住著,我剛剛讓他煎藥去了,”清槐迴答道,“奇怪了,怎麽這麽久還不來?”


    清槐找到薛正明時,他正蹲在灶房的角落偷偷哭。


    “你幹什麽?!”


    發現清槐的靠近,薛正明警覺地站起來,向後退了兩步。


    “你過了這麽久都不來,我,我有點擔心……就來看看。”


    薛正明的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擦幹淚水,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說道:“藥煎好了,我拿過去。”


    沈玉嬌一眼就看到了薛正明臉上的淚痕,在心裏歎了口氣。


    表麵上看起來一點事沒有,還不是在無人的時候偷偷哭。


    誰失去了母親不難過呢?


    沈玉嬌看看坐在床頭專心玩玩具的承安,心裏是一陣接一陣的難受。


    她伸手將薛正明拉到跟前,輕聲問道:“還好嗎?”


    薛正明沉默了一陣,才答道:“我已經將母親安葬了,掌櫃的,謝謝您。”


    這大約是他第一次,用“您”和沈玉嬌說話。


    “那就好,”沈玉嬌繼續柔聲說著,“之後你是怎麽打算的?你家還有別的親戚嗎?”


    薛正明的表情染上了一絲迷茫,他搖搖頭:“我隻有娘,之前鬧饑荒,爹拋下我們不知去了哪兒。現在娘死了,隻有我一個人了。”


    都是什麽垃圾男人。


    沈玉嬌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她思索了下,問薛正明:“既然如此,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住一起?”


    薛正明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他抬眼緩緩地掃視了一遍站在屋子中的人。


    擔心他覺得不安,沈玉嬌又補上了一句:“你放心,我又不是讓你喊我娘,大家湊在一起過日子罷了。”


    呆滯了半晌,薛正明終於緩緩點頭,答應了沈玉嬌。


    他其實很喜歡這個溫柔又雷厲風行的掌櫃,若是一起生活的話,日子……也不會太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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