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燁師叔眼神很深的看向明英,明英一拍桌子,“塵燁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想清楚了再說。”


    “我想清楚了,雖然當年當著祖宗的麵,門中師兄弟發過誓,永遠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可今時不同往日,師叔祖慘死,門中遭遇不幸。若是不能將兇手繩之以法,師門不保啊。


    明英,若是你殺了師叔祖,就承認吧。這裏沒有人比你更有動機了,畢竟是你當初差一點毀了師門,是大家極力掩蓋,才遮住你的醜事。


    昨天我沒聽清,卻知道,師叔祖和你舊事重提,似乎是有什麽和你當年之事有關。還聽師叔祖那個意思,你當年根本沒處理幹淨。”


    “別說了。”


    明英怒道,眼中全是恐懼,“塵燁,你是故意的吧。”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若不是在你房間發現了鑰匙,你覺得我會舊事重提,說你三十年前那些爛事嗎。”


    塵燁看向所有人,“他有動機,沒人比他更有動機了。”


    “你血口噴人,我沒殺師叔祖。”


    “那你昨天和師叔祖吵什麽?”


    “我,我隻是。”


    明英恐懼的,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迴避著所有人的目光,“我沒有和師叔祖吵。”


    可這話現在沒有任何底氣。


    塵燁麵容冷峻,看向玄航,“你住在師叔祖旁邊,他咳嗽你都聽得見,昨天爭吵,你聽見了吧。”


    玄航張張嘴,看著師父,又看著眾人,低下了頭。此處雖無聲,卻等同於默認。


    何常在爬起來,抓著玄航的領子,“那是師父,你怎麽可以不相信他。你說句話,他到底有沒有吵架,你說句話。”


    “常在,你閉嘴。”


    明英師叔攥緊了拳頭,何常在流下眼淚,“師父,我相信你肯定沒殺師叔祖,可你能說說原因嗎,到底因為什麽吵架。還有塵燁師叔說你什麽曾經三十年前的事,什麽師門差點被滅,你解釋一下啊。”


    他又看向嚴師兄,嚴胖子算是他們中歲數最大的,三十年前他已經在師門裏。


    可嚴胖子卻搖頭,“我師父那時帶我去了南方,我是記得,我很小時候有一次師父很著急撇下我,匆匆迴師門。我當時還質疑為什麽沒帶我一起,是有這麽迴事。但,具體什麽事我不知道,隻知曉是非常緊急的事。”


    嚴胖子看向塵燁,“師叔,你知道是什麽事對嗎,你知道明英師叔和師叔祖爭吵的原因。”


    塵燁點頭。


    明英卻拍著桌子,“夠了,塵燁,你想今天很久了吧,等著所有人來審判我。”


    “師兄,我從未想過審判你,這麽多年,你說什麽我都沒還過嘴。隻現在是關係到師門大事,我不能馬虎,身為師門的一份子。”


    “師門一份子,你算哪門子一份子,你不曾開悟,就不算是師門中人。”


    “我是不是師門中人,你說了不算。我入了譜,是我師父承認的徒弟,我就是師門中人。”


    塵燁師叔也一改往日的平靜和隱忍,這句話猶如點著了他心中的火。


    明英忍不住怒氣,竟然抽出牆上的太極劍直接朝塵燁刺去。


    眾人驚叫,“明英師叔,塵燁師叔。”


    塵燁躲都沒躲,隻等著劍來。嚴胖子卻適時一個轉身,抓過硯台扔過去擋劍。


    龐蔓驚訝於這個胖子竟然這麽靈活,可明英劍鋒太利,硯台碎了,劍直指塵燁喉嚨。


    關鍵時刻,何常在一把推開塵燁,他師父驚訝的想收手已經來不及,擦著他肩膀過去,好在隻是擦破了皮肉。


    “師父。”


    明英身上發抖,劍插在了老舊裂紋的地板縫中,跪倒在地。


    憤恨無助窘迫羞愧,在明英心口凝結。他以為早就忘記了,或許他信了當初師父說的話,贖的罪夠了,可以忘卻前塵往事。


    可昨天師父一提,他才發覺從未忘記過去的一分一毫,每日的刻板孤僻,都是懲罰自己活在自責當中。


    更讓人不能接受的是,師父竟然來和他商量,說讓他去和小輩阿野說過去的事,迴憶鳳寧。


    原來師門也從未真的原諒他,不然怎麽會在他心口插刀子,他幾乎沒有聽後麵的話,隻胸口羞憤的火燒著。是啊,自己那些事怎麽會被諒解。況且,不隻是鳳寧,他還瞞著師門,瞞著師門那件事。


    明英師叔百感交集,氣淤上湧,直接噴出一口血來。


    眾人皆驚。


    玄航大喊著撲過去,“師父。”


    明英半跪在地拄著劍,看向這些小輩,好像迴到了那天師兄弟們,看著院子裏受罰的他的目光,噩夢從未消亡。


    是他愧對師門。


    明英師叔暈過去了,被抬到床上,餘之野探了他脈搏,說沒大事隻是急火攻心。


    龐蔓聽到門外老廖等人的聲音,“明英師叔要不是心裏有鬼,怎麽會對塵燁師叔拔劍,自己徒弟擋在眼前都刺過去,這樣狠心的人,不顧同門的人,你說師叔祖的事和他沒關係,我是不信。”


    嚴胖子勸他少說兩句,其他人都是沉默著,但這沉默卻擺明了大家的態度。


    餘之野坐在床邊沒一會,明英師叔就咳嗽著醒了,滿眼死灰。


    看到餘之野龐蔓二人,冷笑著,“你們也覺得師叔祖是我殺的,對嗎?”


    “明英師叔,其實師叔祖昨天和我們隻說了師門中有人曾被逆族所騙,並沒有說是誰,他在顧及那個人的感受,不想他再次受傷。


    哪怕我說,我查到的案子表明,有和鳳寧一脈相傳的逆族人在為禍世間,甚至我母親的死也和這個人可能有關係的時候,師叔祖都沒有說出你的名字。


    他隻是說他去和你談,還叫我們不要聲場,他是很為難的。一方麵不想你的事被小輩知道,怕惹你想起傷心事,另一方麵他也沒辦法放任妖邪霍亂。你能明白嗎?”


    明英師叔嘴唇顫抖,“師叔祖他?”


    “他從始至終對你的遭遇都是憐惜的,同情的,從未責怪過你。他說你是受害者,你原本可以有一個好的前途,都因為那個騙局毀了你,他是理解你的。”


    “師父他。”


    明英師叔艱難的坐起,老淚縱橫,痛哭了起來。


    餘之野歎了口氣,“明英師叔,我知道曾經的事對你刺激太大了,讓你之後的人生一直困於其中,變得嚴肅刻薄。可師叔祖一直對你心存憐惜甚至愧疚,認為是他的疏忽讓你受了騙,才毀了你一生,可你最後竟然殺了他。”


    “我沒有,我沒有殺他,真的不是我。”


    明英師叔崩潰的,“我怎麽可能殺了師父,真的不是我。昨晚吃過飯他讓我去他房裏,說有點事問我。說你在查的事可能和當年鳳寧有關係,讓我迴憶一下,還有鳳寧的兒子,有沒有可能鳳寧還有其他姐妹親屬之類的。”


    明英師叔說到這愧疚的捶著胸口,他一聽到師叔祖突然問起這個都懵了,炸起來,問師叔祖為什麽問這件事。師叔祖看他的表情安撫他,“就是阿野最近在查一個案子,似乎是遇到了當年一樣的情況,他遇到的那個女人形容我怎麽想怎麽像鳳寧。


    當初鳳寧是死了的,對吧?還有她那個兒子,確定是兒子嗎?是不是也死了,我記得你迴來說那孩子死了。”


    師叔祖問著,可當時的明英卻是腦子嗡的一下,好像瞬間都聽不清了,隻看得到師叔祖的嘴無聲的一張一合,最後身體晃著,師叔祖過來扶他,聲音從新迴到耳朵裏,“明英,你怎麽了明英。”


    明英渾身顫抖,“你和阿野他們說了?說了我的事?”


    “明英,你這怎麽了?我隻是問問你當年的事,我記得的有限,後來的事你處理的,我就是想問問當年。咱們做的徹底,沒留後患吧。


    阿野說他母親的案子像極了他之前破的一個礦洞案,那裏麵發生的事還有那字符,我咋覺得像是鳳寧做的。可阿野說的年紀對不上,鳳寧當年有三十七八了吧,不過她看起來年輕,但也不至於看起來二十出頭,應該不是她。”


    師叔祖話沒說完就抬頭看到明英渾身發抖,甚至唿吸困難,隨著師叔祖的迴憶,過去的畫麵浮在明英眼前。


    那個女人的臉,她的楚楚可憐,她的笑,她的淚。明英瞬間發麻發抖,師叔祖發現他的不對勁,“明英,明英?”


    明英哽咽著,想壓下心底的不安和恐懼,卻越發顫栗,“你為什麽要和阿野說那些,你為什麽要提當初的事。師父,你不是說我贖罪了嗎,可以往前走,以後不會有任何人再知道了。


    可這些年,師兄們在我背後嘲笑我,對,他們一直都在笑我。哪怕我不再出師門,哪怕一分一毫規矩都不犯,可所有人一直在看不起我,對嗎。”


    “明英,你怎麽了?沒人嘲笑你,你當初的事最後處理得很好,保住了師門,大家還是一家人。”


    “什麽一家人,你若是真的不計較了,為什麽要和小輩們說。”


    他揮手打翻了茶盞,師叔祖驚訝的看著他,“明英?”


    明英的眼神一直在迴避,最後捂著頭,“都結束了,不是都結束了嗎。當年你都不提了師父,為什麽現在還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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