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宅小院中,兩個高大的男子轉來轉去,臉上大寫的焦急,沈老六耐不住性子,起身往外走去,邊走還邊說:“不行,這天都黑了,我得去找小七。”


    喬一卻伸手攔住了沈老六,麵無表情的說道:“不行,小姐說了,沒有她的指令,我們不得擅自行動。”


    沈老六恨得咬牙切齒,他雖然伸手不錯,但也不是這個自小被當成保鏢養的喬一厲害,隻得坐下來煩躁了!


    直到第二天暮色時分,他們苦苦等了兩天的人終於出現了,她抱著一個盒子,麵無血色,渾身散發著悲傷,看到了沈老六,突然哭了出來!


    “六哥,我找到五哥……”一句話,屋內兩個男人都看著她抱著的盒子,沈六忍不住打開,裏麵是一個方方的鐵盒,上麵寫著沈子禮三個字!


    “小七,這不是真的,你在逗我玩呢?”沈六搖了搖頭,抓著沈若茜的雙肩,眼眶微紅!


    “不是的……”沈若茜顧不上肩上傳來的疼痛,再疼,也疼不過心殤。


    她流著淚搖頭,她怎麽會拿五哥開這種玩笑,五哥在她懷裏咽氣,是她,親手火化了五哥,一點一點的裝進盒子裏的。


    今日一早,有人跟宮本說,之前行刺他的那個人,被他的導師帶走了,宮本陌一慌,什麽都不顧,往導師的院子走去,也沒有注意跟著他的沈若茜。


    沈府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了,他們此時去的院子,是祖父祖母生前的宅院,到了一間屋子前,刺鼻的血腥味兒和化學藥物的味兒傳來,可不知怎的,她的心沒來由的痛了!


    越過宮本陌,將房門推開,屋子裏很暗,突然的強光,讓屋內的人很不適應,開口就用日語罵了起來。


    沈若茜卻愣住了,那長桌之上,躺著的人,雖然滿身傷口,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但她知道,那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那麽愛幹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狼狽了。


    她滿臉抱歉的對著那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彎腰,用日語道歉,說她是宮本陌的朋友,不小心手滑了,卻在他鬆懈之際,用藏在袖口中的匕首,劃斷了那人的脖子,噴湧而出的鮮血,淋了她一身,看著倒下,無力指著她說不出話的人,她卻笑不出來。


    在她看五哥時,不是沒有注意到宮本陌已經關上的房門。


    可此時的她,卻什麽也不願意在想了!


    “小七,快走……”這是沈老五費盡力氣才說出來的話。


    他指著宮本陌,他們是默契的兄妹,她問:“是他抓的你。”


    “小七,好……”好活下去,這句話,沈老五再也說不了了,能堅持到現在,死在妹妹懷裏,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幸運了。


    不用解釋,沈若茜也明白了怎麽迴事,五哥將祖父的死算在了在南京到日本人身上,趁他們不注意,迴了南京,卻發現,他們的家被宮本占了,忍不住出手,可卻不是對手,最後被宮本擒住了。


    她仰頭,眼中濃烈的恨意,讓宮本陌窒息,他知道,他們再無可能了!即便他們曾經是那樣的親密無間。


    本就隔著國仇,現在扯上她的哥哥。


    她的眼神,他看懂了。


    她說:宮本陌,殺兄之仇,不共戴天,自此之後,碧落黃泉,不死不休。


    他退了出去,沒多久,屋子裏起了濃烈的大火,等到火滅,屋內隻剩下被燒焦的屍骨!


    她來了,她走了,一切,恍若一場夢,可已經死了的導師,被燒毀的院子卻在提醒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一年後,延安的某個小鎮。


    “老大,你給我說清楚,小五,小六,小七他們三個究竟去了哪裏,不是說他們先來準備了嗎?可這都一年了,人呢?”沈老爺拍著桌子,他憔悴了,也老了,頭發花白,竟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幾歲。


    到了延安後,孩子們竟都參加了抗戰,而他,也在這裏開設了一家小學堂,專供那些烈士遺孤,以及孩子們學習。


    小七那孩子置辦的產業有人管理,而且他夫人也是大家小姐出身,理財的本事也是有的,隻是那三個孩子至今沒有消息,這才將孩子們都“請了”迴來。


    可他剛問,便有同誌跑了進來,說是部隊有任務,沈大也不想瞞著父親,可自小七小六走後,再沒消息,他也著急。


    迴去的路上,蕭雅韻拉著沈大的手,柔聲道:“小七那麽聰明,本事又大,一定會逢兇化吉,將五弟六弟平安帶迴來的。”


    迴到根據地指揮部,上級就將指令傳達下來,讓他們夫妻探親的名義,前往重慶,保護一個有名望的老人。


    而他們的身份,便是那個老人的遠房侄孫女/孫女婿。


    那個老人在重慶的名聲太響,他們雖然將他爭取過來,可日本間諜卻無時無刻的想要取他性命,一個月至少發生好幾起刺殺。


    當然,他們夫妻本就是出生不錯的家庭,扮起少爺小姐也讓人看不出什麽來,同時也在根據地挑選了最優秀的同誌配合他們,扮演他們的小廝隨從。


    重慶。


    “小七,你為什麽不去延安?”這是沈老六不知道第幾次問起了,可沈若茜卻從沒有迴答過,而他,也樂此不疲,搞得喬一都鄙視他了!


    然而這次她卻迴答了:“目前來說,延安算是比較安穩的,父親母親在哪兒雖然艱苦,但卻比在這刀光劍影中享受要好。


    可是六哥,難道你願意放著五哥的深仇大恨不報麽!


    我不願意加入任何組織,黨派,我隻願意隨著自己的心意,殺一個是一個,報得了仇,是我的幸運,報不了是我的命。


    可是若是加入了什麽國民黨,共產黨,就得按照上麵的指示行事。


    國家之間,有太多的顧慮,忽略一些小因素,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不然,在後世,那場南京大屠殺中的日本畜生,怎麽還逍遙法外,後世的日本人還死不承認,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明麵上解決不了,那麽,就讓她以非常的手段來解決。


    沈若茜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嘴角微微一笑,這一年,她換著名字,換著樣貌,穿梭在各個地方,隻要有機會就會解決掉敵人,死在他們手上的日本人也不在少數了!


    這一次,來到重慶,她是一個醫生的身份,喬一在碼頭做苦工,而他,扮成一個留學迴來(他本就是)貴公子,穿梭在重慶的醫院,碼頭,富貴之間!


    “小七,這段時間報紙上頻頻出現的林老先生你知道吧?他可真是倒黴,被國共日三方看上了,不是勸說就是暗殺,這個月都四起了。”沈六說完這段時間他打聽到的事,又說起這件事。


    沈若茜翻了翻白眼,她當然知道了,林家別墅發生刺殺,自然會有傷亡,她還去處理過呢!


    “我今日在碼頭看到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了!他們身邊還跟著兩個伸手不錯的人。”喬一一針見血的說了出來,沒有想沈六一樣油嘴滑舌。


    不過這話讓沈若茜和沈六一起看向了他,沈若茜拿著包就走:“我今日醫院還有事,迴見。”


    出了門叫上黃包車,去醫院拿上醫藥箱就去了林家別墅。


    他到的時候,別墅正上演一場肉搏大戰!


    她眉頭緊皺,大哥大嫂果然是衝這林老先生來的,還有,七十六號也來了,他們的人似乎更多呢!


    眼見林老先生要被七十六號抓住了,拿起手術刀,咻咻咻的劃破了那幾人的脖子。


    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大和蕭雅韻幾人來時就發現林老先生要被強行帶走,沒有多想的阻止了他們腳步,七十六號沒辦法隻得一部分拖住他們,一部分打算將這林老先生帶走!


    卻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吹了吹被擦幹淨,鋥亮的手術刀,沈若茜邪邪一笑:“小日本在我大中國如此猖狂,不知道是誰給你們的底氣。”


    這句話是用日語說出來的,故意氣七十六號的人,而沈大聽著熟悉的聲音,連聲吩咐,開始動手,在七十六號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解決了幾個。


    “你究竟是誰?”帶頭的人眉頭緊皺,這個人說話的語調,竟是純正的東京口音,讓他忍不住想這是上麵安排的人。


    “蠢貨。”沈若茜不屑開口,卻不曾想,她這副模樣,讓他們想歪了,徑直撤了,怕打擾到她的計劃。


    不過也不枉她的評價,果然是蠢貨。


    七十六號是走了,其他人卻將她當做日本人了,就是剛被救了的林老先生也如此,所有人都帶著敵意的看著她。


    “大哥,大嫂。”沈若茜低下了頭,一年多了,她不是不想去延安,可是,她沒有帶迴五哥,仇也沒報,她怎麽去見父母兄長。


    她的這一聲大哥大嫂,到是讓跟沈老大他們一起的幾人放下了敵意。


    “傻丫頭,不怪你的。”沈大揉了揉沈若茜的頭發。


    “是六哥還是喬一?”大概是六哥吧!不然怎麽老是問她怎麽不去延安。


    “大哥,你跟父親說,就當沒有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吧!如果,抗戰勝利了,五哥的仇報了,小七還活著,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我會在這兒待到平安你們離開重慶,有事就到聖母瑪利亞醫院的外科找一個叫瑪利亞的醫生。”


    處理好傷患後,沈若茜便走了!


    沈若茜整日穿梭在病患之間,直到三天後,沈大找來,說他們要離開了。


    其實,來到重慶,沈若茜也說不清楚為了什麽,鬼使神差的,她來了,聽到哥哥說要走了,她沒來由的不放心,聯係了喬一和六哥,偷偷的在碼頭等著。


    碼頭上聽著一艘貨輪,不用想也知道曾經的沈家大少打算偷了。


    果然,暮夜時分,好幾輛車出現了,車上下來的有林老的家人,保鏢,以及沈大,蕭雅韻他們那邊的人。


    問了問喬一,貨輪有沒有問題,喬一說沒問題,可她卻總是心緒不寧的,眼見他們要上完了,連忙走出去:“大哥,還有我們呢,一起啊!”


    這模樣,與她殺人不眨眼時的模樣,截然相反,清純動人,讓人忍不住矚目。


    上了貨輪,沈若茜忍不住提醒了她內心的不安,讓他小心行事。


    她將醫藥箱遞給了沈大:“大哥,五哥的骨灰就在這兒,這一年多,我走了很多的地方,可我知道,五哥他是惦記你們的。”


    這是她隨手不離的醫藥箱,其實是個幌子,最主要的,裏麵有她的五哥。


    傳開了一夜都沒事,隻是黎明時分,這船突然停了下來。


    原來,對麵有一艘大船,燈火通明,在這漆黑的夜裏,特別顯眼。


    很快,對麵響起了聲音,沈若茜了然了,難怪,這一路上都沒有事,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隻是他們怎麽知道他們會走這條水路,大哥可是雇了不少人,擾亂他們的視線,選的這條河也是四通八達,可以隨時改道的。


    “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們的路線的,莫非我們之中有你們的奸細?”沈若茜也那些喇叭,大聲問,說來也巧,這之中,剛巧有裏麵有前幾天的那群人。


    這下,對麵船上吵了起來了,一方認為沈若茜是碟中諜,你當認為她是引他們上當。


    各執一詞。


    “吵什麽吵。”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船上頓時安靜下來。


    “蠢貨,我什麽時候派了其他人?”宮本陌頭上青筋暴起,那人說得不錯,這的確是一群蠢貨。


    自一年前的事後,他離開了南京,參加了特戰部隊,執行特殊任務,既然戰場相見,那便戰場相見吧!如果見都見不到,那他相思時想見一見人都見不到。


    隻是這一年,她依舊杳無蹤跡,那個在他生命中出現的女子,如煙火般絢爛,卻十分短暫,可他忘不了,也不想忘,唯有,使自己不斷的忙碌,才能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想。


    那群人心裏委屈,那人那霸氣側漏的模樣,與您如出一轍,怎麽也忽略不了啊!


    對麵船上的聲音他們是聽不到,可燈火通明下那到偉岸的身軀,沈若茜怎麽也忘不了。


    愛過,恨過,怨過,可是,卻怎麽也忘不了。


    “小七,你怎麽了?”蕭雅韻就在沈若茜的旁邊,她的變化,自然感覺到了。


    “我沒事,大嫂,倒是你們要小心了,這之中,十有八九有內奸。”沈若茜搖了搖頭,她要怎麽說,她愛上了一個日本人,一個沾滿了無數同胞包括五哥鮮血的日本人。


    她的日語,她的醫術都是他教的,還是說,她失身了,失身給一個日本人,心甘情願的?


    她雖然不後悔,但她說不出口,她不敢,也不想讓親人用那種失望的眼光去看她,那樣,她會生不如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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