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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花和祝夫人坐到馬車上,小廝揚起長鞭,驅著馬,穿梭在寬敞的青石街道上,跟兜風似的愜意。


    “祝夫人,梨園離這兒遠嗎?”


    說實話,馬車上雖然墊著棉布,但是木頭轅子走起來多少有點顛簸,不一會兒張小花覺得屁股都硌疼了。


    “小花,咱倆投緣,你也不要叫我夫人,我本家姓茹,名秋蘭,我長你幾歲,就叫我秋蘭姐吧,也不顯得生分。”


    “這使得嗎?”


    張小花可聽說,大宅院裏的規矩可多了,稱唿都不能亂了主仆輩分,祝夫人,也就是茹秋蘭這麽一說,張小花有點受寵若驚。


    “咋使不得?”茹秋蘭揪著手帕一邊說道,“府裏就跟鳥籠子一樣,就算活得跟金絲雀似的,那也得取悅於人,我這好不容易出來了,可不想再管那些門門道道,小花,你要是要惹我不開心,就叫我祝夫人。”


    都這麽說了,張小花哪敢不從命?她也挺喜歡秋蘭的,她沒貴婦人恁多嬌貴毛病,待人隨和,可能因為出身的原因吧,出閣都快十年了,她似乎仍過不慣府裏的生活。


    “那好,秋蘭姐。”張小花笑著叫道。


    “是了,小花,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野豬島到底是啥樣?”


    茹秋蘭睜著杏眼問道,看起來她是憋了很久了。張小花看著她,秋蘭哪裏像個大夫人,神態之中跟鄉下嘮嗑的婦人差不多。


    “也沒啥樣,跟鄉下差不多,島上的人幾乎打漁為生,靠海和山活著,雖然日子過得挺難,隻要勤快點,也能混個溫飽,隻是官府規定,不準把糧食啥的賣給野豬島,所以咱們每年沒有固定收成……”


    張小花也是個話簍子,嘰嘰喳喳地說著野豬島的風土人情,不過她知道啥事能說,啥事得保密,比如裏正想方設法弄到糧食種子之類的事就不能隨便透露。


    茹秋蘭聽得入神,一邊可惜地說道:“這可叫人怎麽活?莊戶最看重的就是幾畝良田,唉……我在府裏也沒法做這類的事情,府裏花壇花園倒是多,我瞅著這麽大的地方,還不如開一片菜地呢!”


    張小花哈哈大笑,哪有這樣的夫人?想把自個兒府上的花園拆了種地?


    “秋蘭姐,那可不相同,那是風雅,何況,祝員外家大業大,府上可不稀罕一兩畝地。”


    “什麽風雅?種些梅蘭竹菊就是風雅?我看啊,就是把家裏種成花圃,該是啥樣的人就是啥樣的人,何況,沒飯吃我看他們還怎麽談啥風雅。”


    茹秋蘭說得興起,眉毛跳躍著,跟兩尾小鯉魚似的。


    “哈哈哈!你說得對……”


    張小花樂不可支,吃得飽穿得暖,當然是想讓自己過得更舒坦,府邸布置精致一些,這也無可厚非,在茹秋蘭眼裏卻是浪費肥沃的土地。


    “可不是,我上次手癢癢,在前院那裏搭了個瓜棚,你上次去瞅見了沒有?”茹秋蘭問道。


    瓜棚?張小花恍然大悟,她上次去祝府,一進宅門院子裏就有一個大瓜棚,長得綠油油的,結了些青瓜,她當時還奇怪大府邸咋種瓜種豆呢?原來是出自這位祝夫人之手。


    “記得!是幾株南瓜秧吧?上次去好像都有葫蘆大小了。”


    張小花挺羨慕茹秋蘭的,她向往這種田園生活,自家院子裏搭個瓜棚,掛個秋千,夏天在瓜棚下乘涼,不愁吃不愁穿就成,相夫教子啥的,想想就舒坦。


    相夫教子?張小花腦海裏浮現長青瞪著牛眼的樣子,難道她真要和這個男人過完這輩子?張小花心想著,長青雖然不咋溫柔又兇又小氣,勉強也還過得去,哼哼……


    正想著,車廂外的小廝的聲音傳來:“夫人,梨園到了。”


    “啊呀,光顧著說話了。”


    茹秋蘭和張小花下了車,正對著梨園門口,還挺氣派,牌匾還是某個文人賜的墨寶,寫著“沁園春”,下邊是私章,不過張小花可不認識是誰。


    “誒?咋沒啥人呢?”


    張小花張望著裏頭,街上你來我往的,可是沒人往梨園裏頭走,難道大家夥都不愛聽戲?張小花看著梨園蕭索的樣子,咕噥著不會要倒閉了吧?


    “平常日子可熱鬧了,今兒是咋了?”


    祝氏也奇怪地說道,也不管這麽多,拉著張小花就往裏走,有幾個梨園的夥計見到她還行禮打著招唿,看來茹秋蘭也是這裏的常客了。


    茹秋蘭抓住一個夥計,問道:“今兒咋沒人呢?”


    “大奶奶,四爺正準備參加‘梨會’呢,這一個月都沒開門了!”夥計抱著幾套戲服往外走,他還要去裁縫鋪子改一改,這戲服不合身。


    茹秋蘭眼睛一亮,說道:“梨會!”


    張小花到處張望,裏頭布局挺雅致的,正前方就是戲台,兩旁有幕布遮掩,裏頭就是後台了。戲台下麵有許多長凳,而閣樓是那些貴公子大員外坐的地方,依靠著欄杆,有屏風相隔,看戲最好的位置就是樓上。


    此時沒有一個觀眾,而戲台上正有兩個穿著戲服的在咿咿呀呀,張小花對戲沒太多研究,她也聽不太懂。


    不過那個女子倒是讓她驚豔,一件綢子上衣,外麵掛著珍珠衫,下身是一件垂腳粉群,臉上濃墨重彩,瓜子臉,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顧盼之間,一顰一笑,姿態萬千,用千嬌百媚來形容也不為過。


    不僅身段好,從她的嗓子來聽,也是畫眉鳥似的好聽,這點欣賞水平張小花還是有的。


    “好!”茹秋蘭一進來就大聲喊道,一邊拍著手掌,一點都不矜持。


    戲台下一個穿著暗紫褂子的男人轉過身來,他手裏拿著一把折扇,扇麵畫著山水,約摸五十歲左右,看起來身子骨硬朗,連須眉都沒白一根。


    “喲!是大奶奶啊,給您請安了。”男人微微躬身行禮。


    “程四爺,聽說你們要參加‘梨會’?這是在排戲吧?”茹秋蘭望著戲台上的人,一邊跟著哼哼調子。


    “大奶奶消息可真靈!正排著呢,參加一迴兒,可不能落個尾巴迴來。”程四爺一邊招唿著,“您要樂意看,隨意撿個位置坐,還指著您給點建議呢。”


    “靈什麽靈?就走門口您夥計說的!成,您忙您的,不用理會我,我就和我這大妹子隨便看看。”


    程四爺把目光落在張小花身上,不明顯地微微一怔,然後笑著點頭示意。


    茹秋蘭和張小花就坐在最前排的位置,程四爺倒挺周到,還命人端來一些茶點,有一盤瓜子、一碟花生仁和一碟綠豆糕。


    “試試這幾樣零嘴,看戲不打發一下嘴巴可真是悶得慌。”茹秋蘭抓起一把瓜子放在張小花手裏,然後自己也抓了一小把嗑著。


    張小花一邊吃著,一邊聽台上的戲,看樣子茹秋蘭很熟悉,直接跟著小聲唱起來,不過嗓子不如台上那位悠長清脆,高下立判。


    “秋蘭姐,這程四爺就是‘沁園春’的班主吧?”張小花聽戲聽得有點昏昏沉沉的,她不好這口。


    “是的,可了不得,接手這家梨園的時候都快散夥,硬生生把它拉扯成五陵鎮首屈一指的大梨園,還挖掘了不少名角兒。”


    茹秋蘭目不轉睛地盯著戲台上,活脫脫是個戲迷,張小花也能理解的,她以前看電影啥的比茹秋蘭還入神呢!這年頭比較枯燥,戲曲算是流行最廣的東西。


    說到這裏,這一曲也就結束了,那位姑娘最後亮了個相救蹬蹬蹬走下台來,衝程四爺嚷嚷道:“四爺!我看不成,咱們能不能換個新的戲?這迴‘梨會’我敢說十個裏頭有八個是唱這段的,聽都聽膩歪了!”


    可能是有些不滿,說話的嗓門有些粗,程四爺也不惱,他當然知道,一切都是為了梨園好,爭個好彩頭,梨園的人都知道,程四爺這人不擺架子,不講身份隻講理。


    “可是小蔡,恐怕隻有這段適合了,其它的曲子都隻能落了下層。”程四爺皺著眉頭說道,“隻要你把曲兒唱好了,依然可以把被人比下去。”


    小蔡歎了一口氣,嘟囔道:“就是有點俗套……”


    說完小蔡往張小花這邊一瞟,上去行禮道:“大奶奶來了啊,今兒讓您看笑話了,還沒排好呢!”


    “笑話啥?小蔡你不用排都能上台!”茹秋蘭給張小花介紹道,“這是小蔡,五陵鎮有命的角兒,程四爺的台柱子!”


    “蔡姑娘。”


    張小花跟著打招唿,心裏咕噥:小菜?還火鍋哩!不過她說完之後,哄堂大笑,茹秋蘭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了,張小花瞅著蔡姑娘,隻見她臉上似哭似笑,變幻莫測。


    “嗐!人家是男的!”


    小蔡一跺腳一扭腰,還送了張小花一個蘭花指,怎麽瞧怎麽有女人味。


    張小花冷汗,暗道:“戲裏戲外不分?這可真是入了化境!”


    隻見小蔡提著裙,就往後台跑,看這身段曼妙婀娜,哪裏分得清男女?他還迴頭喊道:“我先卸了紅妝,等著我!”


    看他著急的模樣,就連程四爺都笑得滿麵紅光,折扇直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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