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微閃,掠過一旁神色鎮定的徐一辛,聲音不由更加穩當,麵上也帶出幾分笑意來。


    這位如今天底下地位最高的女人眉毛微挑,看向站在幾位大臣身後默不作聲的裴邵南:「聽說裴大人和謝大人幼年相識,兩位又都是才華出眾的狀元郎,想必裴大人說的話,謝大人應該能聽進去吧?」


    裴邵南眉眼微抬,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喉頭微動,剛想說什麽,就聽上頭傳來女人溫婉卻不容置疑的話語:「既然如此,勞請裴大人多開解開解謝大人。往日不可追不可思,人還是要往前看的,如果一味沉浸在往事裏,又如何能全副心神去掙一個錦繡未來?」


    她追問:「裴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裴邵南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他像是一點都沒聽出太後話裏的機鋒,隻是點頭應道:「太後囑託之事,臣定牢記於心。」


    裴書林在前頭聽到自己兒子的迴答,沒忍住暗自稱了一聲好。


    這話滴水不漏,沒有順著太後的話往下說,反而是不軟不硬的,教人沒法辯駁,卻也不好繼續逼迫他許下什麽諾言來。


    剛剛榮升為太後的前太子妃沒忍住麵上一曬。


    她悻悻地想,這在京城當官的果然個個是人精。先不說徐一辛林錚這種成了精的老狐狸,便是裴邵南這種剛入官場不過幾年的青年官員,也不是她想拿捏就拿捏的。


    這太後當得可真讓人喪氣的。


    想到這,她懶散坐在位置上,隨意揮了揮手:「我乏了,各位大人也退下吧。」


    何方剛想問還在大牢裏蹲著的成王要怎麽處理,但身子剛要動就被一旁的竇舜拉住。


    這幾日一直忍著自己暴脾氣的何大人憋得難受,瞪了竇舜一眼後,到底還是怏怏閉嘴。等出了殿,他才撇嘴問竇舜:「依竇大人所見,咱們禦史台是不是可以改個名號了?我覺得膽小怕事台這名字不錯,您覺得呢?」


    被何大人一通擠兌,禦史大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附和道:「這花名不錯。」他語氣一轉,「但要配得上何大人這樣勇氣無邊的好官員,到底還是差了些。」


    何方唇角一勾,乜他一眼,冷笑:「真正勇氣無邊的那位可是差點就去牢裏了。」


    看著沉默不語的竇舜,他忽然嘆了口氣,輕聲道:「竇大人,謹慎並沒有錯,但是過分謹慎對禦史台來說真的是對的嗎?性命值錢,可是有些東西比性命還要重要,而那些東西,才是禦史台存在的原因和意義。」


    他拍了拍竇舜的手,哼了聲:「咱們比人家多走了這麽多年的路,多吃了這麽多年的鹽,到頭來還要一個小輩走在前頭,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的確夠丟人的。


    竇舜長長舒出一口氣,像是要把一口鬱氣從胸中徹底排解出去:「何方,我不如你啊。」他苦笑:「枉我自詡還是聰明人,結果到頭來還是自以為是。」


    何方道:「當局者迷而已,你我都位於棋局之中,又有誰能跳脫出去。」


    說到這,兩人不由都相對無言,氣氛一時沉悶下來。


    另一頭,裴邵南跟著引路的小太監來到了宮內的一處院落。推開門見到謝昭正在窗欞旁出神,他一時愣住:「倒是第一次見你穿得這麽素淨。」


    謝昭此時一身素白,臉也白衣衫也白,裴邵南在一旁看著他寡淡的神色,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什麽話來。


    半晌後問:「……是宮裏給你準備的衣裳?」


    「就是那位。」


    謝昭低頭掃了眼自己的素服,笑得淺淡卻嘲諷:「讓人把我帶來這一處偏僻的院落,又急急忙忙給我準備了這身衣衫,非得派人親眼看著我穿上才放心。他們真是小瞧我了。」


    換了衣衫就能變了立場?


    天真。


    裴邵南不想與他談這些,定睛看他半晌,忽的問:「我極少見你穿白色的衣裳。」


    謝昭迴:「穿的少自然是由於不喜歡。」


    他說:「如果可能,我倒是希望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穿這種顏色的衣衫了——可惜這也這是希望。幾年前我就在祖父牌位前這樣想,沒想到兜兜轉轉幾年後還是穿上了。」


    裴邵南看著謝昭,心中酸楚。家族於他而言是責任,他肩負這一切,雖然偶有疲累,但也算甘之如飴。


    可謝昭連這樣的累都嚐不到。


    孤身一人,說起來是如風自由,可孑孓一人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裴邵南扶住謝昭的肩膀:「阿昭……」


    謝昭笑了笑,領了他的心意。


    他振作心情,同裴邵南說道:「我還以為我這一入宮,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出不去的,沒想到太子妃竟然會放人。」


    裴邵南提醒他:「不是太子妃,是太後了。」


    謝昭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人更顯得疲倦:「嗯,是太後了。」


    裴邵南輕嘆一聲,把來龍去脈緩緩道來:「太後先前是打算讓你去獄中吃些苦頭的,畢竟你的言行的確出格。可是父親和林大人、禦史台的竇大人何大人很快得了消息,進宮勸阻太後,這才免了你的牢獄之災。」


    他們勸說的語言能是什麽,謝昭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神思一動,眼睫微垂,問道:「太後這是顧忌我禦史的身份?」


    裴邵南點頭:「禦史不能隨意處置,這是大峪多年的規矩,自然不能隨意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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