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你在嗎?媽媽!”


    “怎麽了?”


    聽見唿喚,上官瑾披上外衣,推開女兒的臥房。


    為了防止自己早起吵到小朋友,母女倆已經分房睡了一段時間。


    隻是孩子還小,醒了發現身邊沒人,還是會有些害怕。


    一打開燈,就看見寶貝雨齊淚眼朦朧地跳下床抱住自己的腰,哭兮兮地說:“媽媽,我做了個夢,夢見好多怪獸啊。”


    上官瑾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可目光卻也忍不住地看向窗外。


    莫名出現的血色月亮,別說小女兒,就連自己也很難不憂心忡忡。


    不過當著孩子的麵,上官瑾不可能說出來自己的憂心,隻能把女兒抱到自己的房間,兩人一起睡。


    第二天一早,上官瑾就發現自己發燒了。


    加之手機裏各大平台層出不窮的各類危險新聞,上官瑾果斷給上司打電話請假。


    “雨齊,給媽媽端杯水來好嗎?”


    雨齊本就因為擔心媽媽而一直守在床邊,見媽媽想喝水,咚咚咚地就跑了出去。


    “謝謝雨齊,能再給媽媽倒一杯嗎?”


    於是雨齊又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直到第五杯水下肚,上官瑾那對水急切的渴望才略微地平息下去。


    雨齊擰著自己打濕的小毛巾,像媽媽從前照顧自己那樣,輕輕地放在媽媽的額頭。


    “媽媽快好起來。”


    上官瑾虛弱地笑了:“好,媽媽答應你。”


    但這答應很快失效了。


    雨齊看著腳步蹣跚的媽媽仿佛中了什麽童話世界的詛咒一樣衝向浴室,不停用冷水衝洗自己。


    她有些害怕地看著浴室的門,不知所措地聽著裏麵淅瀝的水聲。


    “媽媽?媽媽你還好嗎?”


    上官瑾沒有迴答她。


    天黑之前,雨齊終於聽見了媽媽的聲音:“雨齊,冰箱……有吃的……別管我……”


    她一向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自己也確實餓了一天,跑去冰箱拿了雙份的冷麵包和牛奶,又乖巧地坐迴了浴室門口。


    “媽媽,你餓嗎?”


    “不……”


    “好吧。”


    第二天,媽媽隔著浴室教她開火煮麵。


    第三天,媽媽好像生氣了,時不時就很大聲和一個陌生人吵架。


    第四天,媽媽的聲音已經小了很多了。


    雨齊給自己梳好辮子,然後給被熱湯燙到的地方抹上香香。


    她還在等待著媽媽開門。


    她等到了。


    但媽媽卻變得好陌生。


    瑾夫人提溜起眼前的幼崽,身體的本能讓她不願意傷害她,但她現在又極度的煩躁。


    水。


    停水了。


    她要水。


    她要水!


    在這短短的四天裏,上官瑾和瑾夫人為了身體的主導權幾乎是昏天黑地地大戰了一場。


    結果顯而易見。


    這隻該死的水母擁有上官瑾無法抵禦的毒素和那難以抗拒的對水的極度渴求。


    雖然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一隻水母出現在她的身體裏,而且還是一隻一直想要迴到海洋的水母。


    “別傷我女兒,我不和你爭了。”


    瑾夫人有些意外挑眉。


    “你讓我跟我女兒說兩句,不然我不會讓你迴到水裏的。”


    瑾夫人一撇嘴,把控製權還給了上官瑾


    上官瑾看著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的女兒,心裏止不住的難受。


    丈夫早逝,女兒從懂事起就沒見過爸爸。


    那隻水母死活要迴到水裏,它說她們隻有在水裏才能活下去,可她的雨齊要怎麽辦?


    一想到和這隻水母融合在一起時所得知的知識,她就覺得很絕望。


    雨齊看著表情難過的媽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


    “媽媽不哭。雨齊超級愛你喲。”


    上官瑾閉上眼睛,想把眼淚憋迴去:“媽媽也愛雨齊。”


    說完,她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樣,將額頭抵在雨齊的額頭。


    “雨齊,怕痛嗎?”


    雨齊眨眨眼:“不怕。”


    “好孩子。”


    上官瑾說完,然後就將自己的部分純淨精神力引渡給了雨齊。


    雨齊甚至沒感覺到有什麽痛楚就暈了過去。


    引渡結束,上官瑾虛弱地坐在了地上。


    瑾夫人在精神世界破口大罵,上官瑾沒有理她,而是抱起女兒直奔襄江而去。


    她身上的強大信息素逼退了不少識趣的變異獸,不識趣的寄生獸則被她腿上不停增生出來的水母觸須給當場毒死。


    到了江邊,上官瑾將自己的下半身泡進水裏。


    一進入水中,她身上那種沉重感頓時消失,可一看昏迷的女兒,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思來想去,上官瑾咬著牙拔下自己身上的水母觸須將女兒包裹起來。


    包嚴實後,她抱著女兒跳進了襄江。


    瑾夫人一直掙紮,卻被護女心切的上官瑾給牢牢鎖在了精神世界,連它對外界的感知都封鎖了。


    她的身體漸漸膨大,巨大的傘狀體和她柔順的頭發纏在一起。


    襄江中的魚類感應到這一股奇怪又強大的氣息,紛紛趕來察看。


    上官瑾的身體這輩子都沒有感受到和現在這一刻一般的輕鬆。


    “你好,請問你是什麽魚啊?”


    上官瑾轉過頭,看見一條奇怪的魚朝她吐泡泡,半晌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句話可能就是這條魚問的。


    “我……”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魚。


    “我是水母。”


    那條魚吐出一個表示震驚的巨大泡泡:“我們這裏不是淺海嗎?你一個深海海獸是怎麽過來的?”


    “我,剛剛還是人來著。”


    那魚更震驚了,忙不迭地跟其他魚眾討論起來。


    但上官瑾已經沒心思取聽它們在討論什麽了,雨齊現在的狀態很危險。


    水母觸須隻能暫時封住她的唿吸,可一直憋著是會被憋死的。


    “水母小姐,你手裏的那個人類快死了誒。”泡泡魚好奇地看著雨齊,吐出一個泡泡送到上官瑾手裏,“這裏麵有氧,你快喂給她。”


    焦急的上官瑾如久旱逢甘霖,急忙用泡泡蓋住女兒的口鼻。


    “還有嗎?”


    泡泡魚愣了一下,吐出一個巨大得可以裝一個人的泡泡,示意上官瑾把雨齊放進去。


    見女兒的生存危機終於解決,上官瑾長出一口氣:“謝謝你了。”


    泡泡魚害羞地甩了下尾巴。


    其他魚見上官瑾有空了,便開啟七嘴八舌地跟她說話。


    交流了好一會,上官瑾才理清楚它們想問什麽。


    無非是她是什麽東西,以及她願不願意當王。


    “新王還沒出現呢,你這麽強大,你來當王,我們就不用擔心沒人帶領我們打月獸了。”


    不待上官瑾迴答,瑾夫人就強勢地把上官瑾擠了下去。


    現在的它們還是不可分割的一體,共享著純淨精神力,但主導了引渡的明顯受傷更重。


    這就導致如今的上官瑾已經打不過它了,但如果不是這樣,這隻水母會在入水那一瞬間就直接奔赴海洋。


    還沒辦法對雨齊下手的瑾夫人,為了拖延時間熬死雨齊,替她答應了成王。


    在襄江魚眾的供養之下,不過兩天,她的身上便出現了王息。


    隻是瑾夫人的運氣實在不好,還沒成功熬死那個不知道被藏在了哪的小屁孩,就迎來了月使。


    後來月使將兩個精神體剝離,作為寄生的那一方離開了母體卻迅速凋零。


    它快恨死了,明明溫養了這麽久,卻因為缺失引渡到雨齊的精神世界那部分純淨精神力而功虧一簣。


    雨齊睜眼的時候,看見的是一位長得很漂亮的蛇姐姐。


    她剛想問媽媽在哪,就聽見腦子裏響起媽媽的聲音。


    顧月橫看著麵前呆滯的雨齊,差點以為這孩子被淹傻了。


    上官瑾殘存的精神體耐心地給她解釋著這一切。


    雨齊一向聰明,她很快便反應過來一件事實。


    那就是她的媽媽永遠不會離開她了。


    她羞怯地笑著去碰顧月橫的手:“姐姐……謝謝你……”


    顧月橫受寵若驚,連退了好幾步。


    不過很快又被乖巧的小妹妹給俘獲,直到甘棠醒來,看見的便是一幕難得和睦的景象。


    雨齊聽媽媽的話,跟著兩位姐姐來到了一個很大,還有很多人的地方。


    她遇到另一個叫顧萃的姐姐,對她特別特別好。


    她在媽媽的指導下給月使姐姐做各種各樣的飯菜,然後跟著顧萃姐姐學習整理自己的內務和讀書寫字。


    顧萃姐姐好溫柔好溫柔,她好喜歡好喜歡顧萃姐姐。


    媽媽說,想讓顧萃姐姐做她的幹媽。


    隻是顧萃姐姐拒絕了。


    於是顧萃姐姐便變成了萃萃阿姨。


    萃萃阿姨和媽媽每天都陪著她,她從來沒有這麽快樂過。


    她跟顧月橫姐姐學習給尾巴打結,坐在月使姐姐的空間裏到處飛,晚上就聽媽媽給她唱搖籃曲入睡。


    但大人們的世界還是太複雜了,她們莫名其妙就離開這個她生活了七年的家鄉,去了一個好遠的地方。


    不過她終於可以上學了!


    第一次考了第一的時候,萃萃阿姨還準備小甜點和禮物和大家一起慶祝。


    隻是她還是無法理解大人。


    無法理解為什麽顧月橫姐姐老是受傷,無法理解為什麽他們要害月使姐姐,無法理解萃萃阿姨為什麽在顧月橫姐姐和月使姐姐消失後每晚都抹淚。


    直到那天,萃萃阿姨急匆匆地把她從學校帶走,那個壞叔叔追了她們一路。


    幸好她跑得快,差點就被追上了。


    她們又看見了月使姐姐,隻是不知道月使姐姐什麽時候染了紅色的頭發,不過還是很好看。


    可是,她看見壞叔叔掏出來了一把槍,直直地對準了萃萃阿姨。


    壞叔叔。


    她一口咬在了壞叔叔的手上。


    壞叔叔生氣了,子彈打在她的頭上。


    她沒感覺到痛,卻也沒有死。


    因為媽媽死了。


    她的身體不受她的控製,她看著自己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空間,再看著萃萃阿姨和月使姐姐哭著將她埋進土裏。


    一隻臭老鼠把她挖了出來。


    然後臭老鼠和她就被一隻鳥給吃了。


    但她真的很舍不得萃萃阿姨,月使姐姐,顧月橫姐姐。


    她隻能默默地祈求,小鳥小鳥,再替我迴到姐姐們身邊看看她們吧,我願意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


    小鳥對精神世界莫名出現的這個奇怪精神體頓感詫異,在進行完交流後,小鳥答應了她的請求。


    她看著小鳥飛呀飛呀,飛到了月使姐姐的旁邊。


    萃萃阿姨睡在樹邊,小鳥小心地走近,然後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身邊。


    “謝謝小鳥,以後就拜托你替我守護幹媽啦。”


    萃萃阿姨的眉頭皺著,但她再也沒有辦法幫她撫平了。


    “幹媽,我要走啦,雨齊超級愛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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