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在安娜身上恐怕行不通。


    她實際上是個相當叛逆又早熟的孩子。


    再加上窮困潦倒,隻上得起最差的救濟小學,安娜身邊的氛圍也是一片烏煙瘴氣。


    “安娜,你不可以這樣,你要好好學習,這樣才有希望……”


    看著安娜近乎空白的試卷,櫻田愁眉緊鎖,卻沒想到她語重心長的勸道被安娜粗暴地打斷——


    “有什麽好學的?你說我還有希望嗎?”


    “每天住在這種地下室一般的屋子裏,出門就是臭水溝,每天吃的都是和豬食一般的飯菜,你還和我講什麽希望!”


    “未來都是留給貴族學校的那些公子哥大小姐的!我們隻配待在最底層!當蟑螂、當老鼠!”


    麵對安娜粗暴無禮的斥責,櫻田無言以對。


    她忍不住再次哭泣,上前抱住了安娜,嘴裏不斷喃喃著:


    “對不起……對不起……安娜……我的孩子……”


    “放開我!”


    安娜一把推開了母親,奪門而去。


    隻剩下孤獨無助的櫻田蹲在地上哭泣……


    櫻田呆呆地坐在床邊,她拿出一麵鏡子,看著鏡子裏自己鬆弛的肌膚、細密的皺紋、蒼老的容顏。


    原本閉月羞花的容貌早已一去不返,她認真算了算,自己已經三十歲了。


    自從二十歲生下安娜以來,整整十年過去了。


    而這十年裏,疾病、勞累、貧窮無情地剝奪了她的健康、她的容顏、以及她的自由。


    可是,對於加耶集團社會上層的女孩而言,三十歲還是如花一般的年紀呀!


    安娜學會了抽煙、酗酒、打架。


    她讓那些狐朋狗友幫她剪怪異的發型,並染成各種顏色。


    她打耳洞、打唇釘,若不是紋身店拒絕未成年人,她甚至想在身上紋滿各種圖案。


    櫻田默默地看著女兒的叛逆,默默地忍受著身體和內心的痛苦。


    她不敢對安娜說教,也無法對安娜說教,她隻能默默流眼淚。


    “你這個叛逆的崽子!給你臉了!”


    金姐得知了安娜的情況,氣得抓起木棍就要對她一頓打,卻被櫻田死死拉住。


    “她給了我什麽?給了我這豬圈般的住處?給了我剩飯剩菜讓我填飽肚子?還是給了我那該死的傳染病?我知道得了這種病就沒救了!你們讓我好好放縱幾年安心去死行不行!”


    安娜衝著櫻田和金姐怒吼道。


    金姐沉默了,櫻田的眼淚再次嘩啦啦地落下。


    她沒有辦法,她們都沒有辦法。


    金姐看著泣不成聲的櫻田,心裏忍不住思考著——


    當時選擇生下安娜,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即便是給了她生命,卻又讓她小小年紀就受盡這般苦……


    從那天起,櫻田開始更加拚命的壓榨自己,她瘋狂地打工,希望短時間內能攢夠錢,為安娜辦理轉學,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但沒有想到,幾個月後,她就病倒了。


    母女倆頓時失去了經濟來源,單靠之前的積蓄,恐怕撐不了半個月。


    櫻田拒絕接受治療,生活已經如此潦倒,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病再增加經濟負擔。


    就在一夜之間,安娜仿佛突然就長大了。


    “金阿姨,我不想上學了。我要出去工作養家。”安娜對金姐說道。


    看著安娜認真的表情和倔強的眼神,金姐心如刀絞。


    “孩子!你才11歲!怎麽能夠讓你養家!你放心,我和幾個姐妹湊點錢,至少接濟你成年,到時你再出去工作!”金姐撫摸著安娜的腦袋,愛憐地說道。


    “不!我算是個廢人了,再學習也沒有出路的,你就讓我出去打工吧!”


    金姐拗不過安娜的堅持,她無奈地幫安娜辦理了暫停學業的手續,也算留了條後路。


    金姐了解aids,知道櫻田恐怕沒剩多少時間了。


    若是櫻田走了,金姐決定將安娜接過來撫養,雖然安娜的人生恐怕也不長了……


    “我幫你暫停了學業,你可以出去打工,但是記住兩件事:第一,絕對不可以去風俗店!第二,這段時間,好好陪陪你的媽媽。”金姐對安娜說道。


    她的語氣嚴厲而又悲愴。


    安娜點點頭,她迴到家裏,拿起剪刀將怪異的發型修平,又找來洗滌劑,將五顏六色的發色全部洗幹淨。


    當她修剪自己的頭發時,腦海中不斷迴蕩著金姐對她說的話——


    “安娜,不要責怪你的媽媽。她剛出生就被父母遺棄,是一位保潔員大嬸收養了她。她從小顛沛流離,連學校都沒都沒進過。”


    “14歲那年,保潔員大嬸不幸去世,她徹底無依無靠,開始了街頭流浪的生活。直到三年後我遇到了身無分文且一無所長的她,我讓她來風俗店工作,這才勉強步入正常的生活軌道。”


    “她想把一切都給你,卻沒想到變成了這樣。她是個軟弱的女人,卻也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人。你們都要好好活著,活下去!”


    ……


    安娜長得比較成熟,所以也沒人懷疑她是未成年人。


    她順利找了一些發傳單和咖啡店的工作。


    “女仆咖啡屋全新開業!主人們快進來看看吧!”


    “今天也是元氣滿滿的小安喵!主人歡迎迴來!”


    “……”


    安娜每天穿著奇異且暴露的衣服,在店裏或大街上,假惺惺地背著令她惡心作嘔的台詞,還常常被來往的客人揩油……


    這些她都忍了,現在的她想要拚命活下去,也要讓自己的媽媽活下去!


    每天傍晚,安娜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到破舊的出租屋裏。


    當櫻田不那麽難受的時候,就會為安娜做好晚飯。


    然而大部分時間,櫻田的身體狀況都難以操持家務,這時安娜就會包攬了做飯、洗碗、打掃等一係列的家務活。


    在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安娜就會搬一張小凳子坐在母親的床邊,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以前的故事。


    “安娜,你可真美,你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孩子。”


    櫻田細細端詳著安娜的臉龐,女兒的改變令她很欣慰。


    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能見到女兒重拾生活的信念,對櫻田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你要好好讀書。媽媽從小到大都沒有上過學,也不希望你重蹈媽媽的覆轍。所以即便是最差的學校,媽媽也希望你堅持下去,至少……堅持到中學畢業吧!”


    “媽媽隻能給你這麽多了,真是抱歉,我的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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