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高老板見狀忙安慰道:“袁老板你莫心急,不一定要坐火車,你們可以坐汽車離開信陽。“


    袁西眼睛一亮:”坐汽車?“


    ”對,俺知道張軫的小舅子和別人合夥開了家公司,叫作‘長遠運輸公司’,專門負責跑武漢的客運,一天一趟,每天早上七點發車。”


    “又要坐汽車?”李友春想起乘坐卡車受的罪和臥龍崗被劫持的事情,不太情願又有點擔心,“高老板,去火車站不安全,坐汽車就安全?”


    “安全得很,有張軫這塊金字招牌,黑白兩道誰敢打他們的主意?長遠公司已經開了一年多,也沒聽說出過事,現在亂兵到處抓人,長遠公司就更吃香了,因為隻要你買了他的車票,在信陽城裏就沒有人敢動你一根汗毛。不過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車票可不便宜,每人得要兩塊大洋。”


    袁西聽了大喜,趕忙說道:“錢不是問題,隻要能到武漢就行。高老板,現在還能買到明天的車票嗎?後天的也行呀。”


    袁西沒有想到信陽局麵如此混亂,也如此危險,無怪乎趙強早早就讓他們在城外下了車,此時他有種很不好的感覺,他覺得在信陽待一分鍾都很危險,因此他迫切希望能和弟兄們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高老板見袁西著急忙慌,也跟著急了:“明天還有沒有車票俺不清楚,不過可以找人問問,小四,小四。”


    小四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嬉皮笑臉地問道:“老板,找俺有事?”


    “你去張禿子那問問還有沒有明天去武漢的車票?有的話,讓他給袁老板留五張。”高老板板著臉說道。


    小四應了聲,把店門開了條縫溜了出去,高老板看著他的背影不住搖頭:“各位都覺得俺對小四太兇了吧?俺也沒有辦法,他是俺遠房侄子,人是挺聰明就是不愛走正道,總想著撈偏門,這些年在外麵沒少惹事。”


    袁西勸解道:“高老板你別生氣,小四畢竟還年輕,年輕人誰不會犯錯?等他年紀大了,人變得成熟了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袁老板你是不知道,好幾次債主到店裏找他催債,動靜鬧得挺大,街坊鄰居都來圍觀,把俺的老臉臊得,俺幾次趕他走,可是經不得他媽跪下求情,俺拉不下這張臉,說不出絕情的話,就又把他留下了,唉,這是俺上輩子欠著他們家的。”


    袁西寬慰了幾句,兩人正聊著家常,小四閃身進了店門,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老板,俺問了張禿子,還有票。”


    袁西心頭一喜,李友春急著問道:”小四,還有幾張票,是五張嗎?“


    小四搖搖頭:”隻有四張,張禿子說其中兩張還是今天晌午有人打架進了醫院走不了才退的票,袁老板,你們要不?要的話俺這就帶你們過去買。“


    “混賬,胡說,這個時點袁老板他們能出去嗎?”高老板嗬斥道。


    四張票?袁西他們可是五個人,袁西問道:”小四,你確定隻有四張票?“


    小四點點頭,高老板大聲問道:“你問清楚了?就沒多出一張半張票出來?”


    小四一臉委屈:“老板,俺知道袁老板他們五個人,問的就是五張票,可張禿子說隻有四張,俺也沒有辦法。”


    袁西和顏悅色地問道:“小四,麻煩你再去問問張老板,能不能多帶上一個人?當然,我們不白乘車,同樣買票。“


    小四遲疑地問道:”袁老板的意思是買五張票隻坐四個座位?如果是這樣俺估計他能答應,可是袁老板,信陽到武漢可是有四百多裏路,就算路上順風順水也要一天時間才能到,這要是站著去哪裏受得了。“


    高老板難得地附和道:“小四說的是,站到武漢去太辛苦了,袁老板,俺看你們也不用急這一時半會,買不到明天的票,俺們就買後天的票,不能讓自己太辛苦了。”


    “張禿子說,後天、大後天的票都賣完了。”小四插話道。


    “他真這麽說?”高老板有些不相信。


    “給俺十個膽子也不敢騙老板,張禿子就是這麽和俺說的,他還說,沒想到共軍打過來的消息這麽管用,有點家產的人家都想著去武漢躲避戰亂,生意這麽好,老板正打算把車票的價格往上漲漲。”


    石頭一聽急了:“都兩塊大洋一張車票了,還要漲?少爺,我們也別待在這了,明天就走吧。”


    袁西點點頭,笑著對小四說道:“小四,我們決定了明天就走,還得勞煩你幫我們買下車票。”


    小四道:“中,那俺再跑一趟。俺等會和張禿子商量一下,把你們安排到最後一排,坐在後排雖然顛了些,但五個人擠擠應該能坐下。”


    袁西示意石頭給錢,石頭轉過身,摳摳搜搜掏出十塊大洋遞給袁西,袁西知道對於他們來說,十塊大洋確實是筆不小的金額,石頭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如果沒有這筆錢,他們就不能安全地、迅速地離開信陽,事情要分輕重緩急,這個時候還拎不清就有點太不明智了。


    他有些不悅地看了石頭一眼,把大洋交給小四:“有勞小四兄弟了。”


    高老板眼一瞪:“小四,還不快去買票?耽誤了袁老板的行程,看俺怎麽收拾你。”


    小四嚇得一縮脖,答應一聲,拉開店門出去了。


    明天就可以到達武漢,這意味著離家越來越近,離戰爭越來越遠,這多少讓袁西他們有些興奮。


    李友春頭枕著雙手,一臉向往:“等迴到瀘州,我要娶個婆娘,生一群娃娃,起碼要四個男娃,名字我都想好了,老大叫袁小西、老二叫王小健、老三叫耿小成、老四叫劉小頭,不行,劉小頭這個名字太難聽了,不如叫劉小石。”


    王自健見他狀似瘋癲,笑罵道:“四川佬,怎麽還沒有睡著就開始做夢了?快醒醒,別入魔怔了,你當自己家是警察局,想用哪個姓就用哪個姓?”


    李友春眨眨眼:“對呀,排長你提醒的對,我怎麽忘了娃得跟爹姓這事,那我給娃取名李小西、李小健、李小成、李小石總可以吧,要是李小健惹我生氣了,我就打他的屁股,一邊打一邊說‘小健,要你不聽老子的話,要你不聽老子的話。’”


    袁西腦補畫麵,強忍著笑意,耿有成哪裏憋得住,“哈哈”笑將起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四川佬,你太缺德了,你說排長是你的兒子?”


    王自健又氣又惱,卻又拿李友春沒有辦法,他憤憤道:“難怪孔聖人道‘唯有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誠不欺我。”


    李友春聽王自健又說這句話,雖然不明白話裏的意思,但也反應過來並不是石頭所解釋的那樣,說自己話多,於是問袁西:“連長,排長他是不是在罵人?什麽女子,什麽小人的,我也聽不明白,就覺得不是什麽好話。”


    袁西故作奇怪:“友春,自健剛才說什麽了?你們太吵了,我什麽也沒有聽到。”


    一旁耿有成不服氣地說道:“四川佬,你別得意,到時我們兩個比比,看誰的兒子多。”


    李友春一聽來了勁:“比就比,誰怕誰?不過你要是輸了,你得把你女兒許給我兒子。”


    “行,那我們就說定了。”耿有成突然聽到王自健輕聲笑起來,才發覺不對勁,他忽地坐起身,指著李友春大聲嚷道:“你才生女兒,生一屋子女兒。”


    李友春一點不以為意:“生女兒好啊,可以嫁給連長,到時不僅可以吃香的喝辣的,還可以反過來命令連長給我端茶送水,這想想都讓人覺得美。”


    石頭不滿地說道:“友春哥,不占少爺便宜你是不是就不舒服?”


    李友春誠實地點點頭:“石頭,還真是這麽迴事。隻不過到了武漢我們就要分開了,以後再也占不到連長的便宜了,想想真是令人難過。”


    想到即將麵臨的離別,誰都沒有心思說笑了,屋裏頓時安靜下來,半天才聽見王自健幽幽地說道:“四川佬,你真不會聊天。”


    李友春沒有迴答,石頭扭過頭去看,發現他早已淚流滿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月千裏照君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喜歡竹影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喜歡竹影兄並收藏明月千裏照君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