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春破口大罵道:“你們這幫土匪不講信義,說好了看在季大掌櫃麵上不會為難我們,要放我們走,現在卻這樣對待我們,無恥、下作、不要臉。”


    二黑也不生氣,頭也不迴地說道:“罵,你繼續罵,大點聲罵,看看能不能罵來關老爺、秦二爺來救你們。”說完,眾土匪哈哈大笑。


    黃疤子越聽臉色越難看,他突然抬手放了一槍,正擊中綁縛李友春的馬尾鬆,馬尾鬆應聲折斷,樹梢連同積雪劈頭蓋臉砸下來,李友春無處躲避,“哎呦”一聲,被砸個正著,樹梢砸到李友春頭部後方向發生變化,橫卡在他和馬尾鬆樹幹中間,不少積雪和枝葉灌進他後脖領,凍得他“嗷嗷”直叫,拚命扭動身子半天才把樹梢抖落下去。


    見李友春如此狼狽模樣,土匪們樂不可支,有人指著他哈哈大笑,有人更是捧腹狂笑不止。


    李友春開始罵黃老大多少有些演戲的成分,如今被黃老大如此羞辱,心中火起,見他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袁西情知不妙,連忙出聲提醒:“友春,小不忍則亂大謀,你要冷靜。”


    李友春用力將嘴裏的汙物啐出,恨恨地說道:“你們這群王八蛋最好別落在我手裏。”


    “時間不早了,俺們該迴山寨了,你趕緊把他處理掉。”黃疤子對順子說道。


    “知道了,大當家的,俺這就去辦,耽誤不了你入洞房。”順子拔出刀朝楚雲峰走去。


    楚雲峰見順子麵露兇光朝自己走來知道大事不好,他跌坐在地上,邊往後爬行,邊求饒道:“好漢爺,你們不是隻要錢麽,錢俺全部都給你們了,你們就饒了俺吧。”


    順子獰笑道:“你的錢俺們要,你的命俺們也要,你這樣的老爺過慣了好日子,沒了錢也活不下去,與其留在世上吃苦不如俺給你個痛快。”


    嫣然突然站起身,冷冷地說道:”慢著。“


    順子站住了,疑惑不解地看著她,嫣然”嗖地“從懷裏抽出一把剪刀,她把刀尖對準自己的脖頸,對著黃疤子堅定地說道:”你放他走,俺跟你上山,你殺了他,俺跟他一起死。“


    楚偉峰又驚又喜,嘴裏卻說道:”嫣然,不要。“


    嫣然看著他,眼裏滿是柔情:”偉峰,事到如今,俺們還有其他辦法嗎?隻要你能活著,俺做什麽都願意。“


    黃疤子陰沉著臉看著嫣然,臉上的刀疤一直在輕微顫抖,順子知道黃疤子此時很憤怒,被一個小女子當眾要挾對他來說確實是件很丟臉的事情,他仗著膽子勸道:”大當家的,這趟下山俺們就當做是隻求財,不殺生,現在肉票一個人也沒殺,姓楚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不如也把他當個屁放了。要是眼前這如花似玉般的大美人因為他自盡,你上哪找這麽可人的二夫人?“


    楚雲峰也連連作揖:“對對對,大當家你就把俺當個屁放了吧。”


    黃疤子眼光流轉說道:”好吧,俺可以答應你的條件放他走,不過你可要信守諾言乖乖地跟俺上山,路上不要給俺耍什麽花招,否則,老子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衝著楚雲峰一揮手:”算你運氣好,有個重情重義的婆娘肯舍身救你,你馬上給老子滾,滾得遠遠地。“


    楚偉峰聞言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土匪們讓出條通道,他跑了兩步停住了,迴頭看著嫣然,眼裏充滿愧疚和不舍,他嘴唇蠕動卻什麽也說不出口,嫣然也看著他,眼裏盡是複雜神色,末了她微微一笑:”偉峰,俺們緣分盡了。你快些走吧,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一陣北風吹過,楚偉峰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感覺自己就像進入了千年冰洞,渾身上下瞬間都凍住了,嫣然的話讓他明白自己如今已是一無所有,不僅失去了全部的家財,還失去了心愛的女人,永遠。


    楚偉峰”噗通“跪倒在地,朝著嫣然猛磕了三個頭,他抬起頭時,眼裏已經滿是淚水,嫣然走過去掏出手帕替他擦去眼淚,自己的淚水卻簌簌落下。


    順子拔出腰間駁殼槍罵道l”姓楚的,俺數一、二、三,你他娘的再不滾蛋,俺就要開槍了。“


    楚偉峰一咬牙站起身,他深情地看了嫣然一眼,然後決絕地飛快地跑走了,等到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鬆林裏,嫣然才輕歎一聲,將手中的剪刀丟在雪地裏。


    袁西本來對楚偉峰印象就一般,覺得他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他還說出崔紅華被自己打死的事情,害得自己一行人被土匪綁在樹上,李友春為此吃了苦頭,此刻見他不但不敢為了保護自己的女人挺身而出,反而靠女人的犧牲苟且偷生,心裏更是鄙夷,但他對楚偉峰的悲慘遭遇也深表同情,被人算計落入土匪手中,不僅全部家財被搶走,自己的女人也不能保全,對一個男人來說世界上還有比更殘忍的事情嗎?


    隻是楚偉峰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遠沒有結束,袁西看見黃疤子背著嫣然努努嘴,幾個土匪會意地點點頭,偷偷溜進樹林,抄近路追了過去。


    黃疤子對順子說道:”好了,你帶幾個兄弟先護送你嫂子上山,路上小心點。“


    順子點點頭:”大當家的,這事交給俺,你就放一萬個心。狗蛋、來喜,俺們護送嫂子上山囉。“他轉向嫣然,嘿嘿笑道:“嫂子,請吧。”


    遠遠地袁西看著嫣然默然跟著順子沿著山間小路向山崗走去,孑然前行的她是那麽瘦小、那麽脆弱,袁西心裏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嫣然從土匪手裏救出來,沒有原因,他隻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麽做,否則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二黑拎著楚偉峰的皮箱子笑嘻嘻地說道:”大當家的,這迴俺們可發大財了,這箱子裏盡是黃魚和銀元。還有不少畫著外國老頭的紙片,也不知道是啥玩意。“


    黃疤子一愣,說道:”拿出來給俺看看。“


    二黑應了一聲,打開皮箱,取出一疊紙鈔,黃疤子接過來一看,笑罵道:”二黑,你他媽的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這是美元,100美元,明白不,這是美國的鈔票,這玩意現在和黃金一樣值錢。“


    二黑聽了驚訝道:”不會吧,這麽一張年畫樣的紙片能和黃金一樣值錢?美國鬼子太能坑人了。”


    “這你就不懂了,大鼻子家裏好東西多的很,飛機、大炮、卡車、卡賓槍,俺們遭殃政府眼饞人家的好東西,啥都想要,大鼻子就說了,不能白給,得用美元買,政府哪有美元,那是大鼻子自己印的,也隻有大鼻子他們能印,政府印不了,沒有辦法,他們就隻好拿金條和大鼻子換美元,所以美元也叫作美金,這玩意好,既值錢還輕巧,方便攜帶,真沒想到姓楚的還有這本事,能搞得到美金。”


    黃疤子一通胡侃把二黑說的雲裏霧裏,他翹起大拇指讚道:“大當家的,你真厲害,啥都知道,連美金都認得。“


    黃疤子將美金丟迴箱子,搓搓手,啐了一口:”媽的,這天氣還真冷。二黑,不是俺吹牛,你小子要跟俺學的東西多著呢。“


    “是,是,俺看這些大鼻子都長一個樣,大當家的你就能分清他們是美國人還是英國人,真厲害。”二黑傻笑道。


    “那是因為他們的國旗不同,跟你說你也不明白。”黃疤子揮揮手,示意土匪們趕緊集合。


    “大當家的,汽車怎麽辦?”二黑遙指道奇卡車方向問道。


    “燒了。”黃疤子毫不遲疑地說道。


    “等等。”司機突然說道,他迎著黃疤子逼視的兇狠眼神小心說道:“我是司機,大當家的如果把車留下來,以後弟兄們行動時可以坐我開的車去,這樣方便很多。”


    黃疤子摸著刀疤細想了一會,笑了:“你叫什麽名字?”


    “劉耀強。”司機趕緊迴答。


    “你很不錯,以後在山上好好教弟兄們本事,俺不會虧待你的。”黃疤子拍拍他的肩膀。


    劉耀強連連點頭稱是。


    黃疤子命令道:“九斤,你帶幾個弟兄幫著劉兄弟把車藏好。媽的,他的幾句話說的俺心裏癢癢的,要不是今天天不早了,要趕迴去洞房,俺非得坐上車好好兜上幾圈。”


    九斤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他笑著答道:“大當家的,以後這汽車就是你的了,你想啥時間坐就啥時間坐,想坐多長時間就坐多長時間,不急今天這一會。”


    二黑也樂了:“附近幾十裏哪個山頭有汽車?大當家的,這下俺們山寨揚名揚大發了。”


    劉耀強鼓起勇氣問道:“大當家的,能不能讓湯貴和我一起藏車?”


    “嗯?”黃疤子警覺地看向劉耀強,劉耀強忙解釋道:“我有輕微夜盲症,一到夜裏看不清東西,需要他在旁邊指路。”


    黃疤子狐疑地看了看劉耀強,又瞅了瞅湯貴,摸摸自己的刀疤笑道:“既然你們是老搭檔,那湯貴也留下來吧,你們藏好車趕緊跟著九斤迴山,你們不僅是難得的人才,還能處處為山寨著想,俺一定要好好獎賞你們。”


    劉耀強和湯貴連連稱謝,黃疤子道:“你們去忙吧,俺在山上擺好酒席等著你們。”


    兩人剛走,黃疤子眼角閃現一絲殺機,他吩咐九斤道:“你多帶幾個弟兄把他們給俺看好了,如果敢耍花招就把他們宰了。”


    安排妥當,黃疤子往袁西這邊看了看,見六人都耷拉著頭,一動不動,這才放下心來,他打了個唿哨帶著土匪們爬上小山崗,消失在暮色中。


    剩下九個土匪跟著劉耀強和湯貴吵吵鬧鬧來到道奇車前,九斤招唿其餘土匪爬上車廂,自己上了駕駛室,一屁股坐在湯貴身邊:“耀強兄弟,你順著這條道往前開大約五裏路,遇到岔路口往右拐進去,那裏有片樹林挺密實能藏住車。”


    劉耀強答應一聲,擰動車鑰匙,發動機“吭哧”響了一陣就熄了火,劉耀強又試了打了幾次還是沒打著火,九斤握緊手裏的槍厲聲問道:“怎麽迴事?”


    劉耀強忙解釋道:“九斤叔,應該是天氣冷,發動機被凍住了,你在車上等等,別著急。湯貴,拿搖把下車幹活。”


    湯貴答應一聲,對九斤說道:“大叔,工具箱在你屁股底下,麻煩先下車。”


    九斤跳下車,直著嗓子喊道:“狗娃、徐仁、徐義,你們都別貓在車裏了,趕緊下車下車。”


    土匪們下了車,七嘴八舌地問道:“怎麽了,九叔?”“九叔,怎麽不走了?俺還想著趕緊迴山寨喝酒吃肉呢。”


    九斤沒好氣地說道:“走不了,車壞了。”


    一個土匪疑惑地問道:“九叔,俺們在後麵可啥都沒幹,車咋就壞了?”


    九斤敲了他腦袋一下:“和狗娃你沒關係,是車被凍壞了。”


    狗娃叫道:“這鐵疙瘩也和人一樣會被凍壞?有意思。”他繞到車前,劉耀強打開車蓋正在檢查,狗娃探頭探腦看了半天,感歎道:“這美國鬼子真是厲害,把一堆鐵疙瘩湊一起就能動起來,還可以裝人裝東西,比村裏的牛車、馬車管用多了。”


    “狗娃,你又看不明白,就別湊跟前添亂了,讓他們趕緊修好車,兄弟們好早點迴山。”九斤把狗娃叫了迴去。


    劉耀強對湯貴使了個眼色,湯貴會意,大聲問道:“劉大哥,你說道奇車看上去皮實,怎麽老是出故障?”


    劉耀強也大聲迴答:“正常,44年的車,又跑了快三年的爛路,能有這車況算是不錯了。”


    “劉大哥,你查出哪裏壞了嗎?”


    “可能是油路堵塞了,你去打點水來我清洗一下試試。”劉耀強邊說邊借著車蓋掩護做出解繩子的手勢。


    湯貴點點頭,拿上水桶剛想走,九斤攔住他:“等等,你要去哪?”


    “喔,劉大哥叫我打水清洗零件。”


    劉耀強幫著解釋道:“九叔,我看這是小毛病,洗幹淨零件裝上車應該就能發動了。”


    九斤一指滿地的白雪:“耀強兄弟,打水多麻煩,不如用雪擦擦更方便。”


    湯貴愣住了,劉耀強強笑道:“行,聽九叔的,用雪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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