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天貴見大當家不滿地看向自己,忙解釋道:“大當家的,這幾個人一路沒少欺負俺,和俺有仇,不能輕易饒了他們。“


    李友春見狀,故做驚訝地說道:“感情山寨是苟老板做主,我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得罪了。”


    大當家的聽了,心裏很不高興,他一瞪眼:”苟天貴,你什麽意思,當俺說話是在放屁?媽媽的,山寨裏老子說話才算數。“


    苟天貴趕忙賠笑道:”大當家的,你一句話頂俺十句、一百句,在大當家的麵前,俺苟天貴啥也不是,就是條聽話的狗。你別生氣,千萬別中了他們的挑撥離間之計,這幾個人當中就屬這個四川佬人最壞,嘴最損。大當家的,今天的買賣俺們不僅搶了楚雲峰的家財,還劫了軍車,綁了司令部的人,動靜鬧得可不小,如果消息走漏,一定會招來官軍圍剿,依俺的意思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他們全給宰了,然後挖個深給埋了。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就沒人會懷疑到俺們山寨了“


    大當家的思忖了一會道:”你說的話也有些道理,殺了姓楚的和這三個丘八可以,剩下的五個可是嵖岈山季大掌櫃的好朋友,季大掌櫃於俺有恩,把他們做了,要是讓季大掌櫃知道,俺在豫西可是沒法待下去了。”


    苟天貴道:”大當家的,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事俺們做得幹淨點,沒人會知道的。俺還聽說有好幾位山寨頭領早就看嵖岈山不順眼,正準備合起夥來對付季德才,到時他自顧不暇,有沒有命活著都不知道,哪有精力管這事?再說俺們今天得了姓楚的一大筆家產,天南地北哪裏去不得,為啥還要窩在小小的西平?”


    楚偉峰聽了怒火攻心,也顧不得自己的處境,站起身指著苟天貴罵道:“苟天貴,俺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俺?”


    苟天貴“嗬嗬”冷笑道:“無冤無仇?楚偉峰,俺讓你死得明白,半個多月前你是不是買下了張茂才的布莊?”


    楚偉峰茫然點頭:“是啊,本來俺對經營布莊不感興趣,可架不住鄧管家幾次三番勸說,他說布莊位置好,經營得也不錯,張老板隻是因為舉家南遷香港不得已才轉手,機會實在難得,俺聽他說的有道理,就買下了布莊,對了,俺還告訴他一定要請你繼續打理布莊,可他迴話說苟老板你不想再為別人打工了,要自己單幹,俺才作罷。”


    ”原來是鄧存河這狗東西在搞鬼,“苟天貴咬牙道,”俺在布莊打理生意二十年,貌似風光,誰遇到都叫俺一聲‘苟老板’,可俺知道自己其實不過就是張茂才的一個高級夥計,他表麵上對俺客氣,實際上一直提防著俺,就連變賣布莊這等大事都瞞著俺,暗地裏操作,實在是不仁不義,豬狗不如。俺知道張茂才在找賣家後,就想盤下布莊一來俺知道布莊是怎麽運作的,也知道布莊確實賺錢,可以用來養家糊口,二來也可羞臊張茂才,讓他狗眼看人低。為了盤下布莊,俺拿出全部積蓄,還典當了房子,找人借了不少高利貸,沒想到最後卻被你的管家鄧存河高價搶了去。俺當時想不明白,楚偉峰楚老板你家大業大,有沒有布莊對你來說算不得什麽,可是你為什麽偏要和俺爭?現在俺才知道是鄧存河暗地裏在使壞,悔不該酒後把布莊的底細告訴於他啊!鄧存河,這筆賬俺一定要和你算個清楚。”


    楚偉峰聽他這麽一說,以為事情有迴寰餘地,正想開口多說幾句軟話,沒想到苟天貴突然發狠:”鄧存河是你的管家,沒有你的同意他哪來那麽多錢?所以你也逃不了關係,沒有你們加害,俺怎麽會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楚老板,這全拜你所賜呀。”


    楚偉峰瞪大了眼睛:“家破人亡?這是怎麽迴事,苟老板,對不起,俺真不知情。早知道會這樣,俺也不會聽鄧存河的話去買布莊了。”


    “對不起有用嗎?能讓俺死去的老婆和孩子活過來嗎?楚偉峰,今天俺也要讓你嚐嚐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滋味。”苟天貴歇斯底裏地吼道。


    “行了,苟天貴,你就別在這裏胡扯了,別人不知道,俺們還不清楚?要不是你賭博把家裏的錢和房子都輸了,你老婆也不會帶著兩個孩子投了河,這事怪你自己,怨不得別人。”二黑看不過眼,沒好氣地說道。


    苟天貴沒有想到二黑會拆他的台,他又不敢對二黑發火,惱怒之下上前一巴掌打在楚偉峰臉上:“要不是你讓俺買不成布莊,俺會生悶氣去耍錢麽,會把房子、老婆和孩子都輸沒了嗎?”


    這一巴掌打得極重,楚雲峰被打倒在地上,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嫣然驚唿一聲,上前扶住楚雲峰,掏出懷中絲帕小心替他拭去血跡,她兩眼冒火怒視著苟天貴:“你為什麽打人?”


    順子把大當家的拉到一旁小聲說道:”大當家的,這姓苟的為人做事不地道,俺看他不順眼,你別聽他的話,如果把季大掌櫃的幾位朋友做了,先不說季大掌櫃找不找俺們麻煩,就是江湖上的朋友聽了也會說俺們忘恩負義,以後俺們還怎麽在江湖上混?“


    二黑也道:”是啊,大當家的,你千萬別聽苟天貴的,他如今就剩下自己爛命一條,哪裏去不得?兄弟們在西平土生土長,親戚朋友一大幫,哪個願意背井離鄉?“


    大當家的摸了摸臉上的刀疤,斜著眼看著他們問道:”那你們兩個願意不願意跟著大哥去外麵見見世麵?“


    順子和二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答話,大當家的心裏明白是怎麽迴事了,他哈哈一笑:”俺也就是一說,俺黃家祖墳就在西平,爹娘也葬在西平,俺要是離開了,清明節誰到他們墳頭拔草上香啊?你們放心,該怎麽做大哥心裏有數。


    另一邊苟天貴也沒有閑著,他走到袁西他們麵前,喝令他們蹲下,然後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們不是挺能說的,怎麽,現在一個個變啞巴了?”


    王自健小聲嘀咕道:“狗仗人勢。”


    苟天貴耳朵尖,居然聽到了,他走到王自健旁邊:“你有種,還敢罵俺。剛才是你小子說俺生的孩子個個獐頭鼠目的吧?”


    王自健默然不語,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自己的生死掌握在眼前這些土匪手裏,沒有必要做無謂的反抗,他才不想窩窩囊囊死在土匪手裏。


    苟天貴“啪啪”拍打著王自健的棉帽:“說話呀,剛才在車上你不是很能,怎麽現在裝孫子了?”


    苟天貴打了半天估計是手打疼了,他猛地後退一步飛起一腳把王自健踢倒,又跟上去狠狠踹了幾腳,即使是穿著厚厚的棉襖,王自健還是被踹的眼前發黑,他嗓子發甜,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躺在雪地上半天王自健才爬起身來,他輕輕拍去身上的雪,衝著苟天貴不屑地笑了笑,蹲下身子。


    耿有成怕苟天貴再去打王自健,抬起頭大聲說道:“姓苟的,你別打他了,我也罵了你,有本事你來打我吧。”


    苟天貴笑道:“好,好,這時候還有敢強出頭的,是條好漢。大個子,你放心,時間多的是,俺會好好陪你們玩玩。”


    話音未落,他冷不丁撩起一腳正踢在李友春麵門上,這一腳踢得真狠,李友春“哎呦”一聲,往後跌倒,不知道是鼻子還是哪裏被踢破,血糊了一臉。


    袁西見了心裏又氣又疼,大叫道:“住手”,欲起身去看李友春,卻被身旁土匪用槍指著頭:“別動,動就打死你。”


    苟天貴惡狠狠地看著袁西說道:“你是他們的頭吧?別著急,俺說過會一個個好好招待你們的。”


    李友春坐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道:“狗東西就是狗東西,當不得人用,踢人都這麽沒力氣。一下不過癮,狗東西有本事你再來。”


    苟天貴氣急敗壞地衝過去揚腳就踢,沒想到腳底一滑,“噗通”仰麵摔倒在地,這下摔得狠,他躺在地上“哎呦”了半天也起不來。


    四周的土匪哄然大笑,沒有一個人上去攙扶他起來。


    李友春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狗東西,有本事起來踢老子呀,怎麽躺在地上裝死狗了?”


    苟天貴惱羞成怒,他嚎叫一聲,從身邊土匪手上搶過一把三八大蓋,準著李友春就扣動了扳機。


    袁西在旁邊見得真切,但想攔也來不及了,他眼睛一閉心道:李友春完了。


    一聲清脆的槍聲響過,袁西卻沒有聽見慘叫聲,他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大當家的及時趕到,抬胳膊把槍杆往上提高了幾公分,這顆子彈根本沒有打到李友春。


    李友春驚出一身冷汗,破口大罵道:“苟天貴,龜兒子,老子站在這裏給你打你都打不著,說你是狗東西還真是抬舉你了,你連狗都不如,我要是你呀,早就找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苟天貴氣得半死,質問道:“大當家的,你為什麽不讓俺打死他?你讓俺打死他俺那兩成分成不要了。”


    大當家的心中敬佩李友春是條漢子,又不願開罪季大掌櫃,心中已有了主意,他冷冷答道:“這幾個人你殺不得。”說完朝順子和二黑一使眼色,兩人會意,上前奪下苟天貴手裏的槍,把他扶起:“苟老板,你受傷了,走,到那邊林子裏去,俺們給你瞧瞧傷到哪了。”


    苟天貴猶自氣哼哼地說道:“你們等著,俺等會再來收拾你們。”順子和二黑架著苟天貴就往樹林裏走,走著走著,苟天貴覺得不對勁了,嚷道:“你們這是幹嘛,把俺帶到這裏幹嘛?”


    順子陰笑道:“苟老板,帶到樹林裏俺們好給你看傷呀。”


    苟天貴拚命掙紮,但怎麽也掙不脫,他又氣又怕大聲喊道:“大當家的,你這是什麽意思?”


    黃老大答道:“苟老板,對不住了,兄弟們都不願意離開西平,你擾亂軍心,不殺你兄弟們怎麽能安下心來跟著我幹?再說你得罪人太多,他們都想你死,反正你怎麽都得死,不如把腦袋借給俺,俺會感謝你的。”


    苟天貴哀求道:“黃老大,黃老大,你就饒了俺這條狗命吧。俺給你透露了楚偉峰的消息,又幫著製定了計策,跑上跑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千萬不能卸磨殺驢,不講江湖道義啊。”


    大當家破口大罵道:“放你媽的狗屁,明明是你不聽俺的號令,任意行事,你連嵖岈山季掌櫃的朋友你都敢下死手,俺為立山規明軍紀不得不殺你,和講不講江湖道義有啥關係?苟天貴,你要怪就怪自己吧。”


    苟天貴知道自己今天難逃一死,慘然一笑:“丁亥年咋這麽難過?俺賭了兩場輸了兩場,一場輸了身家,一場輸了性命,老天爺,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俺呀。”他突然瘋狂地掙紮起來,順子和二黑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住,他猶自叫道:“黃疤子,你別找借口,俺知道你為什麽要殺俺,你還不是不想分兩成給俺,你言而無信、過河拆橋,你不得好死,俺就是死了變成厲鬼也饒不了你個王八蛋。”


    黃疤子勃然大怒,“蹬蹬蹬”快步跑進樹林,拔出腰間懸掛的牛角尖刀用力捅進苟天貴胸口:“俺倒想看看誰不得好死。”


    苟天貴“啊”了一聲,捂著傷口倒在雪地裏,黃疤子還不解氣,又捅了幾刀才作罷,他拔出尖刀,在苟天貴的衣服上擦去血跡,插迴刀鞘:“苟天貴,你也別怪誰,要怪就怪你眼瞎找到俺合作。”


    順子和二黑跟著黃疤子走出樹林,隻剩下苟天貴倒在血泊裏,此刻他已經停止了掙紮,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鮮血汩汩地往外流淌,把周遭潔白的雪地染得通紅,他不知道自己身體裏還有多少血,可以染紅多大麵積的雪地,他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紅通通的,真奇特,真美妙,他生命的氣息就在微弱的感歎聲中緩慢流逝,終於,冬夜的黃昏來臨,四周景致變得暗淡,苟天貴眼裏豔麗的紅也消失不見,他看見自己的妻子帶著孩子走到他的麵前,又一句話不說轉身離去,他著急地伸手去抓,什麽也沒有抓到,他的手無力地垂下,無邊的黑暗籠罩過來,把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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