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處長故意板起臉道:“怎麽,李團長,您不歡迎?”


    李團長忙不迭道:“歡迎歡迎,您是貴客,我請還請不來,怎麽能不歡迎,我的意思是您來提前通知一聲,我好去接您。蔣處長您快請坐。張副官,趕緊泡茶,把前兩天家裏送來的狗牯腦茶泡上,蔣處長是貴客也是稀客,可不能怠慢了。”


    蔣處長拉著李團長的手坐下,他笑道:“什麽貴客、稀客,李團長不嫌我麻煩就好。”未幾,張副官將茶端上,蔣處長輕輕吹去茶末,品了一口茶,歎道:“茶湯清澄略呈金黃,喝後清涼芳醇,香甜沁入肺腑,果然是好茶。”


    李團長陪笑道:“蔣處長是懂茶之人,不像我,粗人一個,哪裏懂得什麽品茶之道,隻會牛飲解渴罷了。”


    蔣處長點指李團長說道:“李團長說笑,當年您在黃埔軍校時可是有名的一支筆,父親至今還記得您當年在校刊《中國軍人》上刊載的那篇文章,說您人才難得。您要是粗人,這天下可就沒有幾個讀書人了。”


    李團長激動萬分:“李道墨畢業後庸庸碌碌、一事無成,沒有想到校長竟然還記得,實在令我萬分慚愧。”


    蔣處長安慰他道:“欸,李團長立誌紮根基層,為國練兵,怎麽能說是庸庸碌碌、一事無成?您是父親的學生,每一個黃埔學生,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父親時時刻刻記掛著,怎麽會忘記?”見李團長已是熱淚盈眶,蔣處長拍拍他的手背,溫言道:“李團長放心,您在贛省兢兢業業、圖謀振興,成績我是清楚的,我一定會向父親匯報。”


    李團長肅然起身:“謝謝蔣處長栽培。道墨定當恪盡職守,死而後已,以報答校長和您的知遇之恩。”


    蔣處長示意他坐下,又品了口茶問道:“狗牯腦茶,李團長不是萬安人?”


    李團長躬身答道:“蔣處長,我是萬安人,我們萬安、遂川、泰和三個地方語言相近、習俗相同,其他地方的人分不清,很容易把我們這三個縣的人當做一個地方的人。蔣處長果然博聞,連遂川的狗牯腦茶也知道,道墨佩服。”


    蔣處長笑道:“說來有些遺憾,去年春天,我還曾經專程去過遂川湯湖鄉牯腦山茶園,可惜當時淫雨霏霏,隻能望山徒歎,與名茶失之交臂,不想在李團長這裏得嚐夙願。“


    李團長忙道:“這狗牯腦雖是名茶,茶農卻因其畝產低不喜種植,每年產量隻有六、七百斤。蔣處長若是喜歡,等會可以帶些迴去,我這裏沒有什麽好東西,也就隻有狗牯腦可以送人。”


    蔣處長眉頭微皺,”哦“了一聲。


    李團長知道他誤會自己,忙解釋道:“蔣處長,我可不敢利用職權強買,我的參謀長是湯湖人,和狗牯腦茶第五代傳人梁德梅還是姻親,我能喝上狗牯腦茶全是他的功勞。”


    參謀長連忙上前敬禮:“卑職見過蔣處長。”


    蔣處長站起身迴禮道:“今天我來李團長這裏不談公事,大家都隨意些,不要那麽拘謹,參謀長您也請坐。”


    袁西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雖見過蔣經國,但當時隔得遠,蔣經國又穿著便裝,看不真切,今日乍一見哪裏認得出來是他。不過起初他見那個蔣處長對人和藹,言談親切,心裏對其頗有好感,隻是不知道他是哪路神仙,後來見李團長對其待若上賓,稱其父親為校長,怎麽會猜不到此人身份,他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見到蔣經國,難道他此行是為了自己的事情而來?


    袁西目不轉睛地看著蔣處長,心跳陡然加快,雙手竟然難以控製地微微發抖。


    見袁西杵在原地兩眼直呆呆看著自己,蔣處長好生奇怪,開口問道:“您怎麽還站著?您也請坐吧。”


    袁西不敢坐,隻把眼光瞟向李團長,李團長急道:“看我幹嘛,蔣處長叫你坐你還不趕緊坐下。”


    袁西道聲謝,這才坐下來,沒有想到蔣處長對其很感興趣,繼續問道:“這位同誌貴姓,在李團長團裏擔任什麽職務?”


    袁西趕忙站起身答道:“報告蔣處長,我姓袁,在團座手下特務連擔任排長。”


    蔣處長道:“袁排長坐下說話,坐下說話,我剛才說了,今天不談公事,就是閑聊,大家都不要拘泥,隨便點。”


    李團長幽幽地插話:“蔣處長,袁排長他馬上就不是我的人了。”


    蔣處長好奇地問:“哦?袁排長要去哪裏高就?”


    李團長迴答道:“袁排長就要去省政府保安處,也就是您那裏報到了。說心裏話,他可是個人才,我還真舍不得放他走。”


    蔣處長聞言站起身,快步走到袁西身旁,還沒等袁西反應過來,蔣處長已經伸出手:“你就是袁西同誌吧?我是蔣經國。”


    袁西沒有想到蔣經國如此平易近人,身為太子爺,一點官架子也沒有,居然會主動和自己握手,李團長見袁西傻愣愣站著,連忙咳了一聲,袁西這才反應過來,趕忙伸出雙手緊緊握住蔣經國的手。


    蔣經國人不高,手卻很厚實,他握住袁西的手搖了搖:“袁西同誌,你好啊!”


    袁西心潮起伏,顫聲答道:“蔣處長好。”


    蔣經國卻道:“噯,都是革命同誌,不要這樣稱唿,以後你叫我經國同誌就可以了。袁西同誌,你的信我收到了,本來我早就應該來看你,可是最近一直很忙,抽不開身。今天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來見到你,才有時間來見你,你不會怪我吧?”


    袁西激動地說:“蔣處長為國操勞,日理萬機,卑職冒昧寫信打擾,蔣處長不但不責怪,反而在百忙之中過問此事,抽空接見卑職,實在令卑職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蔣經國嗔怪道:“袁西同誌,不是同你說了,不要叫蔣處長,以後就叫我經國同誌。我這次來看望你,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意思,也是我父親的意思,他委托我向你致敬。”說完,他鄭重地朝袁西行了個軍禮,袁西趕忙迴禮,蔣經國接著說:“父親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他要感謝你,值此國難當頭之際,就是因為有袁西同誌你為代表的千千萬萬忠勇報國的熱血義士,挺身而出,慷慨赴國難,我中華民族才能曆經劫難而不亡。”


    袁西臉漲得通紅,忙道:“感謝校長和經國同誌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校長過譽了,卑職隻不過是做了一個軍人應該做的事情。”


    蔣經國誇獎道:“袁西同誌,我很欣賞你的謙虛和內斂。不過我這次來,不僅要見見你,還要發掘、宣傳你的英雄事跡,號召全國人民你學習,我們可不能讓你這個榜樣、這個楷模靜悄悄地離開。”


    李團長和參謀長一臉震驚,他們沒有想到蔣經國是為袁西來的,更沒想明白為什麽排級軍官調動這樣一件小事居然會驚動蔣經國,甚至是蔣委員長,但他們都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馬上就明白了蔣經國此行的真正目的,於是大聲鼓起掌來,嘴裏還不住地說道:“好呀,我們團出全國楷模了。袁排長,這不僅是你的光榮,也是我們團的光榮。”


    蔣經國看著李團長,似笑非笑地問道:“李團長,您找袁西同誌有什麽事?不會是不想放人吧?”


    李團長嚇得渾身一機靈:“蔣處長,怎麽可能,我道墨雖然愚昧,卻也知道抗戰乃是全國一盤棋,應服從委員長調度,統籌各方麵力量共同對外。袁排長這樣的人才留在我們團實在是湮沒了人才。我今天叫他來是因為接到熊主席電令,知道袁排長要離開我們團了,我是他的學長,想為他加加油、鼓鼓勁,勉勵他到了新的部隊一定要繼續努力,奮勇殺敵。是不是這樣,袁排長?”


    袁西答道:“是的,經國同誌,團座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前輩,他叫我來一是鼓勵,二是麵授機宜,他把自己積累多年的戰鬥經驗全都傳授給我,我心中實在是感恩不盡。”


    李團長心中暗道:此人為人寬容大度,行事機變,雖然年輕,卻深知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的為人處世道理,又有蔣經國照拂,日後前程定不可限量。


    蔣經國哪會不知道李團長找袁西的真正原因,但見兩人相互迴寰,頗為親善,遂點頭道:“好呀,李團長,作為學長,您不忘黃埔‘親愛精誠’的校訓,將多年軍旅生涯心得無私傳授後進,為黨國不遺餘力地培養新生力量,此等覺悟實在令人敬佩,我會將此事報告父親,請他對您進行嘉獎。”


    李團長又羞又愧,連忙說道:“謝謝蔣處長栽培,道墨愧不敢當,為了黨國,李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李團長請蔣經國入座,又叫副官添上水,謙恭地說道:“蔣處長,您喝茶,這狗牯腦茶冷了可就不香了。“又對袁西說道:”袁排長,你也多喝喝這家鄉水泡出來的家鄉茶,這樣你走得再遠也不會忘了自己是江西人。”


    此時,一個副官進來報告:“蔣處長,記者們到了。”


    蔣經國有點詫異:“哦?他們這麽快就到了?快請,快請,不,還是我親自去迎接吧。李團長、參謀長,特別是袁西同誌,我們一起去接他們。“見袁西遲疑,他上去拉起袁西的手:”今天你可是主角,我就是個搭台子的,少了你這個主角可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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