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麽錯事我都縱容著你,整個金寧衛,你是最不定性的,」那手好像沒力氣了,卻還被她握在手心裏,「沒定性好啊,說明你活得自由又快樂。我常常害怕金寧衛的製度會害你們一個個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工具,衛幹死的時候,我就該把你逐出金寧衛的,可我是個多自私的人啊,沒有你們,誰來保護我……」


    她的手快要凍僵了,明明是春天,夜裏還真是冷啊,有人覆住她手背,在她耳邊輕輕說:「他已經聽不到了。」


    姬珧轉頭,看到宣承弈有些不忍的眼眸。


    他已經聽不到了,姬珧又何嚐不知道,她說了,好像隻是為了讓自己心安,果然啊,到頭來她就是一個自私的人吶!


    .


    叢林中伏擊的刺客已經抓到了,隻有一個人。他死在被追蹤的路上,死時口吐黑血,是中毒而亡,顯然是早有死誌,為了不遭受嚴刑拷打而結束自己生命。


    十二的屍體已經燒了,金寧十八衛的規定,若在外身死,則即刻焚燒,骨灰帶迴京城,葬入皇宮後麵的望山。


    十八衛已經很久沒有失去過兄弟,突遭變故,每個人情緒都很低迷。


    一桶水驟然潑在薛瀾嬌的身上,在乍暖還寒的初春,冰涼刺骨的水能把人瞬間從昏迷中喚醒,她一醒來,就看到濕漉漉的眼簾外,有一道清麗的身影,她坐在長凳上,兩腿隨意交疊著,視線向上,是一張艷媚無雙又讓人心底膽寒的臉。


    「十二,是不是你殺的?」她聽到她如此問,微微地詫異了一下。


    可是緊接著,手指尖就傳來鑽入骨髓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哀嚎出聲,那悽厲的叫喊幾乎要衝破雲霄,她才知道肩胛骨的痛根本不算什麽,她之前遠沒遇到真正的酷刑。


    金寧衛不停地拷打她,質問她為何會倒在十二身邊,手中還握有「兇器」。


    不論她作何解釋,那些人都不聽,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也全然不信。


    終於,在她挨不下去的時候,看到薛辭年從帳外衝進來,跪在姬珧麵前,麵如白紙,顫著聲音道:「如果是她做的,她不會昏倒在營帳外麵,殿下英明絕智,還請殿下明察!」


    「事發時她也在場,就算不是她做的,總該知道些什麽吧。」姬珧的聲音聽起來毫無起伏,就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聽到慘叫聲變小了,她迴頭看了一眼執刑的近衛,讓人頭頂發麻的問話聲響起:「讓你們停了嗎?」


    薛辭年嘴唇發白,向後頓了一下,怔忪地看著她,有些明白了,她並不是不知道這件事的蹊蹺,也絕對相信他說的話,她隻是,有些需要發泄身上的戾氣。


    明知道沒有結果的事,總要有個結果。


    而薛瀾嬌首當其衝。


    她無辜,但並不是無罪不是嗎?


    姬珧第一次這樣冷漠直接地無視他,不論他如何求情,不論他妹妹如何喊冤。


    大營的西麵,尖銳絕望的叫聲被距離削弱幾分,卻仍能清晰地聽到,宣承弈握著劍,看著床榻上閉眼靜坐的人,眉心一蹙,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他。


    「你說你知道背後是誰。」


    鷲翎睜開眼睛,蒼老的麵容飽經滄桑,眼神卻還是那麽攝人。


    「你若答應了跟我走,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宣承弈右手向前一抬,寶劍出鞘,他左手拔出,穩穩地架在了鷲翎脖子上。


    「說,還是不說。」


    鷲翎動也沒動,抬眼看他:「永昭公主有沒有把事實真相告訴你?」


    宣承弈神情不變:「與你無關。」


    他似是有些不耐,將劍挪近了一寸:「不管我是什麽皇家遺孤還是國師之子,我生在大禹,長在大禹,心中也隻有一個想護之人,我不可能跟你走,月柔如何,我沒興趣。」


    鷲翎眉頭一皺,終於露出幾分焦躁:「在這裏給人當奴才,比迴去掌管大權更好?」


    宣承弈的唇抿成直線,良久後才道:「她沒把我當奴才。」


    鷲翎冷笑一聲,像是被氣到了,緩了一口氣之後,他幽幽說道:「現在已經不是你迴不迴去的事了,事情遠比想像中更嚴重,你知道我們月柔族來大禹,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麽嗎?」


    「讓大禹內亂。」


    「那隻是其中一部分,」鷲翎沒有反駁宣承弈的話,實際上他很清楚,姬珧肯定早就知道他這個目的了,「我們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找到大禹傳聞中的神兵圖。」


    說到這,他抬頭看著宣承弈,眼睛微微眯起,神秘道:「你知道殺了公主侍衛的那個武器,叫什麽嗎?」


    第98章 走了,總比死了好。……


    宣承弈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縱了一下, 他舔了舔唇,下意識將劍抱在懷中,黑眸中閃動著幽深的寒芒,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對鷲翎抬了下眉:「跟我問你的話有關係嗎?」


    鷲翎忽地站起來,似是有些激動:「當然有關係!」


    帳中的香燭被風吹了一下, 微弱的火光閃閃爍爍的,將周遭襯托地有幾分詭秘。鷲翎向前走了幾步, 臉色越加暗沉, 灰白的鬍鬚在指尖摩挲, 他道:「月柔是馬上民族, 是在馬背上闖出的天下,可我們彈丸小國也有自知之明, 以一國之力與大禹相抗衡,想要吞下這麽大的地方,是絕無可能的, 這一點,我們比誰都清楚。」


    宣承弈的指尖在手臂上輕輕敲著, 麵色卻在昏黃燭火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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