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顧輕黎剛一進客廳,變成了場的焦點,各位叔叔阿姨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甚至還有幾位站起來作勢要迎接她,笑得一個比一個燦爛。


    “輕黎啊,幾年不見長大了啊,又變漂亮了。”


    “嘿你這說的什麽話,人小輕黎不一直都這麽漂亮嗎。”


    “是啊是啊,小娃娃小時候我還抱過呢,白嫩嫩水靈靈的,老可愛了……”


    “來來來,坐吧坐吧。終於迴家了啊這孩子,老顧他們怕是高興壞了。”


    ……


    麵對這麽熱情的場麵,被誇獎的對象一時間有些適應不來,隻得愣愣地站在前方,尷尬地一個個稱唿著陪笑。


    “李阿姨,陳阿姨,朱叔叔……好久不見各位叔叔阿姨氣色依舊特別好啊,跟記憶中的一樣年輕……”


    邊說話還邊不忘掐一旁的人。


    讓他拖著她進來,讓他拖她進來……尷尬死了。


    默默地站在後頭當背景牆的男人不動也不吭聲,任由小丫頭衝自己暗地裏使壞。


    這廂顧輕黎尷尬地應付著,那廂兩位主人已經打理好情緒了,從臥室裏走出來了。顧輕黎看過去的時候,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二老微微泛紅的眼眶,抿了抿嘴,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顧夫婦歉意地朝老友們笑了笑,正好餐廳那邊已經準備就緒,於是便邀著各位去就餐。


    長桌上,顧輕黎坐在靠外麵的位置,默默地吃飯。偶爾在聽到自己名字後抬起頭笑著迎合兩句迴答迴答問題,隨後又低下頭,帶著滿臉嫌棄小口小口地吃安卿夾到她碗裏的菜。


    董和芳雖然在同朋友敘舊,但餘光還是會時不時掃向那頭。


    “安卿我喝不下了。”


    顧輕黎扯了扯嘴角,看了眼麵前又被盛得滿滿的湯碗,果斷地推了迴去。


    她已經喝了三碗了。


    安卿一愣,最後也了然。沒再強求,問了句:“吃飽了?”


    顧輕黎點了點頭:“飽了。”都要撐死掉了。


    她偷偷地揉了揉自己撐起來了的小肚子,估摸著這一餐下來又長了多少肉。


    就知道這一餐肯定禁不了嘴。


    安卿笑著遞了張餐巾紙過去。


    “吃飽了就去消化消化吧。”飯局已經進行到了後半部分,大家都吃飽喝足,長輩們都正坐著拉家常。這時候離席也不會顯得失禮。


    顧輕黎求之不得,接過紙巾草草地擦了擦嘴巴,站起身打了聲招唿說“出去透透氣”,然後便在各位長輩和善的注視下溜走了。


    “小安,你這樣會慣壞她的。”同妻子一樣無時無刻不再瞧著那邊的顧毅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頭。


    “沒事,”他表情平淡,同剛才沒有什麽大不同,隻是那雙眼睛已經褪去了暖意,臉上是禮貌又謙遜的微笑。男人就著剛剛顧輕黎用過的湯勺舀了一勺溫熱的湯放進嘴裏,眯了眯眼,狀似在品嚐湯內的精華,實則是在試圖間接地感受小丫頭齒間的溫度。


    “這樣挺好的,伯父。”說不定慣著慣著,她就離不開他了。


    這是他最後的一點私心。


    顧毅盯著年輕人跟前的碗看了片刻,最後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結束了這個短暫的話題,繼續開始和老友嘮嗑。


    他的女兒他再了解不過了。會因為安卿夾了太多不大喜歡的小白菜而瞪兩眼過去,最後又還是乖乖地吃幹淨了所有的青菜。


    他的孩子,又固執又傻氣,喜歡把自己藏起來,但好在遇到了一個有耐心並且願意照看她的人,真不知那傻孩子是從哪修來的福氣。


    等安卿喝完了湯,留下幹幹淨淨的湯碗,他很識趣地將場子留給了長輩們。


    “伯父伯母,叔叔阿姨,我去看看小黎。”


    董和芳點了點頭,示意他從廚房帶點小點心捎著去。


    安卿會意後離開了。


    “老顧,你們家上哪找的這麽優秀的女婿啊?真會照顧人。”兩年輕人都走了,大家的話題自然而然地引向了他們。


    顧毅瞟了眼老同事。


    “誰說那是我家女婿了?沒瞧見我閨女還沒瞧上他嗎。去去去,沒眼力別說瞎話。”


    董和芳聞言,從閨蜜堆裏抬起頭來,瞧見正擺著一臉嫌棄的丈夫後白了其一眼。


    這老頭子一天到晚就在家裏誇安家的那小子怎麽好怎麽好,這會兒在朋友麵前表麵看上去淡淡的,心裏估摸著早就樂開了花,驕傲得尾巴都要翹天上去了。


    “和芳,小安和輕黎到底怎麽迴事啊?”坐在董和芳身旁的李菲好奇地問道。輕黎那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小就聰明可愛,特別討人喜歡,跟安家的那小子站一塊兒,可以說是郎才女貌的絕配。倘若說倆人不是情侶,但互動中的默契和自然卻比朋友要多一分,若說是是,兩人對對方一冷一熱的態度讓人瞧著又覺得不大對勁。李菲一時間有些想不通了。


    “小安挺優秀的一孩子啊。”


    “哎,你也覺得小安那孩子挺好的是吧。”董和芳抿了口玻璃杯中的酒,酥潤的口感和濃鬱的酒香充斥了整個口腔。這是視酒如命的丈夫放在酒莊裏珍藏了多年的紅酒,如今舍得拿出來給老夥伴們分享,也算是忍痛割愛了。


    “小安這麽多年一直都在代替我們照顧輕黎,這兩年關於輕黎的大事小事也是從他口裏得知的,弄得我跟老顧也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人家了。”


    “嗐,你就可別瞎操心了。”喝了幾杯好酒有些上腦的陳敘敘晃了晃腦袋,瞧向因為子女而愁容滿麵的好友,經過長年精細保養的臉蛋上看不見皺紋,兩頰染上了紅暈。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客廳時,小姑娘站在前頭說話,靜靜陪在後頭的年輕人的視線從頭到尾都隻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這個微小的細節像極了某人。“甭說什麽報答不報答了,你再怎麽報答人家,人家還不一定要呢,沒瞧見小夥子眼裏隻有你家閨女一人嗎?要我說,你跟老顧啊還是抽時間去安家走走吧,這遲早要成親家的,趕緊先聯絡聯絡感情,等小輕黎什麽時候想通了,那就是直接訂婚期的事了……”


    李菲聽得笑了起來,樂嗬嗬地捏了捏喝上頭了的朋友的臉,惹得對方左躲右閃不過最後直接伸手拍掉了揪著自己臉的爪子,毫無威懾力地瞪了其一眼。


    “李小菲你別太過分了,我可是你嫂子,小心我讓我家老李教訓你……”


    “你除了拿我哥壓我還有別的本事嗎?你有老李我還有老周呢,略略略~”


    “幼不幼稚啊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裝嫩賣萌,迴去好好看看自己身份證上頭的出生日期,可別給記錯了。”陳敘敘嫌棄地推開了小姑子的臉,最後還又特地做了個鬼臉迴去。


    董和芳:“……”倆人對半半斤八兩,都幼稚。


    於是那兩人的話題就這樣被幾個四五十的大齡兒童帶過去了。


    “小黎。”


    安卿蹲下身,靠近坐在地板上的女孩,輕聲喚到。


    顧輕黎心頭一顫。


    不知道為什麽,當所有人都叫她“輕黎輕黎”的時候,這個人卻固執地喜歡用她的尾字稱唿。明明是很普通的兩個字,一從他嘴裏吐出來,就像在舌尖打了個彎,帶著幾分粘膩的纏綿與濕潤,合著男人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每次聽了都能撓得心癢癢。


    顧輕黎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很喜歡聽他這麽叫她。


    這是不對的。她這麽理智地想著。她不應該離他這麽近。她一直都是理智的。可盡管如此,拉拉扯扯,卻還是一不小心一近經年。


    “小黎,吃點點心,然後去跟伯父伯母說說話吧。”安卿說道。


    他盡量忽視自己到底是在哪兒找到的蜷縮成一團的她,不去看雪白的牆壁上那個高高懸掛著的相框,以及散落在女孩身邊的照片。


    “小黎,地上涼,起來吧。”


    這裏是劃在他們所有人心裏的一道疤,扯扯就會痛。


    “輕黎,這是你姚媽醃好的蘿卜,你最喜歡吃的那個,媽給你裝好了,迴去記得放冰箱裏。還有這個,這個是你爸幾天前去酒莊拿的紅酒,聽小安說你跟你爸一樣也喜歡酒,你爸就連忙取了幾瓶迴來準備讓小安給你送過去的,都是上好的……袋子裏有魚丸子,放熱水裏煮煮就熟了,點心是現做的,迴去記得吃啊。照顧好自己,有事就跟家裏打電話,記得常迴來看看……”


    最後他們一家人還是沒能好好地坐下來聊聊,顧輕黎呆不下去了要走。董和芳從保姆手中接過一個個裝得滿滿的袋子遞向整裝待發準備出門的女兒,安卿伸手接了過去。


    “伯母,我來提就好。”


    董和芳看了看沒什麽表情的女兒,無奈地點了點頭,眼底是淡淡的傷痛。


    顧毅拍了拍高大的年輕人寬厚的肩膀。


    “小安,謝謝你了。”


    安卿微笑地迴答道:“沒事伯父,應該的。”他的語氣很平淡,仿佛他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顧毅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千言萬語就化作了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又拍了拍男人肩膀後便放下了手臂。


    他看向女兒,說:“輕黎,常迴家看看,我和你媽都很想你。”


    顧輕黎扯了扯嘴角,道:“知道了,爸,我走了啊,有事會聯係的。”


    安卿兩手都提了東西,於是隻能禮貌性地衝二老點了點頭算作告別,然後跟上了前麵人的腳步。


    看著倆孩子漸漸消失在電梯口的背影,顧毅轉身摟住了眼眶已經發紅的妻子。


    “沒事了,孩子們都還好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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