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收緊了手指,欲要探一番對方立場,答應留在府中才是最好良機,於是低聲應道:“多謝將軍。”


    李滿心中藏事,對她異樣沒做多想,隻是吩咐家仆將人安排妥當,便匆匆離去。


    鹿意安的視線跟隨他的背影而去,家仆喚了幾聲也不見她應,臉上浮現幾分不耐,沒好氣道:“將軍府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隨隨便便都能進的,不過是將軍念在夫人生了小姐,做善事積福氣罷了!”


    這話音實在有些衝,思緒遊離的人終於分了心來聽他說話,鹿意安下意識眉頭一皺,卻又不想節外生枝,生生忍了下去。


    家仆瞧著她那張“不簡單”的臉,在心中聯想翩翩,加上將軍府內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誤以為她也是來攀高枝的。


    李夫人嫁入將軍府幾年無所出,即使老夫人不斷施壓,李滿仍堅持不納妾,旁支早按耐不住,就盼著自己子嗣能繼承後位,眼下將軍雖得一女,恐怕有心之人已蠢蠢欲動了。


    鹿意安不知其中關係利害,隻盤算著如何試探李滿,想著想著她又愣了神,沒注意到家仆步子停了下來,冷不丁撞上一個人。


    對方被撞得踉蹌後退了幾步,不過有丫鬟扶著,好歹站穩了腳。


    下人都忙著去瞧貴客如何,無暇顧及鹿意安,她被對方慌亂伸出的手一把推到了假山上,後腰撞到尖銳的石頭,疼得她濕了眼眶。


    她倒吸了口冷氣,扶著刺疼的腰肢,上前問:“對不起,你沒事吧?”


    許婉寧本就因心事煩悶至極,現下自己闖來了個出氣筒,所有怨恨都在高高抬起的手上,連身旁丫鬟都不敢阻攔。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鹿意安緩緩睜開眼,所思所想的人毫無預兆出現在眼前,如同救世主。


    許婉寧也未曾料到他會來,惶恐地縮迴自己的手臂,下意識想要掩蓋這一舉動,“大人,是她先頂撞我的……”


    “許姑娘所謂的與眾不同的確讓我大開眼界。”


    男人好看的眉眼帶著笑意,隻不過笑意不達眼底,不怒自威。


    他身形高大,輕而易舉將鹿意安擋在身後,一口悶氣堵在許婉寧喉中,不上不下。


    她出生名門,自小嬌生慣養在閨中,自是有傲骨和脾氣,在這種場麵縱然覺得難堪,依舊高傲仰起頭,字字逼問道:“分明就是她有錯在先,我不過以牙還牙,何錯之有?!”


    她身後丫鬟也跟著幫腔:“明明就是她先撞了小姐,不道歉就算了,怎還咄咄逼人呢?!這可是將軍府,小姐是將軍夫人的親妹妹,你們竟還敢在這裏撒野!”


    “撞到你是我無意之舉,並非有意為之,況且我沒有不道歉。”鹿意安從莫棄身後走出來,目光坦然看著她,“你沒有受傷,我亦不應受到你的責罰。”


    更何況莫棄能在將軍府內出入自由,那是不是意味著方才那位將軍不是可托之人?


    鹿意安側眼看向他,心頓時墜入無底洞,在深淵裏爬出無數藤蔓死死纏繞著她,喘不過氣來。


    從上次爭吵之後,他們有些時日不曾見過,再次見麵亦是分外眼紅。


    “許姑娘,今夜之事還望你高抬貴手,人我帶走了。”


    許婉寧還想說什麽,抬眼撞進漆黑深邃的瞳,四肢生寒,把話盡數吞了迴去,怔怔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放開我!”


    眼見著要被帶離將軍府,鹿意安開始猛烈掙紮起來,可她那丁點力道對男人來說不過撓癢癢。


    一路上,家仆對他畢恭畢敬,越是如此,越是心涼。


    如若南潯將軍都被收買,那北漠軍拿下南潯不過是唾手可得。


    她一顆因逃脫桎梏而滾燙的心逐漸涼的徹底,渾身力氣都被抽離,隻剩下一句無力的發問:“葉恩在哪裏?”


    “給你一個選擇,南潯和葉恩,二者隻能選一個。”


    鹿意安抓住他袖擺,迫使他停下來,“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莫棄順了她的意,停住步子。


    在皎潔月光下,手掌情不自禁覆上她明亮的眼睛,這雙漂亮的眸子不應該充滿憤怒,至少他不想看到。


    “殺葉恩也是鹿賦的遺願。”


    “你胡說!”鹿意安想也不想,駁了他的話,“皇兄同葉恩之間能有什麽血海深仇?你別拿皇兄做你這肮髒手段的擋箭牌!”


    “朝堂之爭,魚死網破,皇後要坐穩皇後之位,那些擋路石必要清除幹幹淨淨,葉家便是其中一個。”


    鹿意安滿眼猩紅瞪著他,“你還在撒謊!即使我不知宮中之事,也聽聞葉家沒落於先皇在位之時,你休想將其混為一談!”


    他凝視著她泛青的唇,一張一合,淨說些不愛聽的話。


    鮮少人知鹿傅然當年強取豪奪,勢必要將安佳人占為己有,“禍國殃民”四個字貫徹她一生,時過境遷,鹿意安幾乎複刻了那張臉,一顰一笑,百媚生。


    即使現在的她一身素衣,沒有飾品加身,仍美得驚心動魄。


    他低聲喃喃:“鹿意安,跟我迴北漠。”


    “你做夢!”


    鹿意安掙脫他的禁錮,撒腿就跑,可能逃出鴛鴦樓本就是他的授意,他不允,她便逃不掉。


    手腕再次被鉗製,她跌迴他的懷中。


    莫棄俯身擁著她,似囈語,“待天下一統,一切都結束了,我帶你迴北漠,沒有人敢欺負你。”


    “可是莫棄,南洲是我的家。”她聲音夾裹著無盡絕望,連身子都在顫抖,“在淮河,我眼睜睜看著你們北漠人濫殺無辜,看著南洲子民身陷人間煉獄,我做不到視若無睹。”


    眼淚不斷從她眼尾滑落,她哽咽著:“我不能自私到讓無辜之人為我受苦。”


    所以他給的選擇,她做了。


    莫棄鬆開她,神色恢複如初,緩緩說道:“李滿是忠心之人,可為你用之。”


    他話音剛落,戚閔從暗處走來,看著她的眼裏充滿複雜,更像是想要置她於死地。


    莫棄輕柔她的腦袋,說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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