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重申一遍,‘克萊沃’營養奶根本不包含密胺!”老管家薩爾曼在電視上說,“希望諸位不要再以訛傳訛,否則,我們會追究造謠者的相關法律責任。”


    眾多話筒就像無數把黑黢黢的手槍,紛紛指向他的腦袋。


    因為兩封揭秘信函的公開,莫斯公會陷入巨大的輿論危機之中,其股票市值,一夜之間蒸發近二十五個百分點。第一封信函內容為莫斯家族的招牌產品‘克萊沃’營養奶的真實配方表,其中含有致癌物質——密胺。而第二封信函,則是莫斯公會與裏特勞斯之間的詳細經濟往來。


    這完全是一件關乎民生、觸碰社會底線的重大事件。


    從配方表上看,‘克萊沃’營養奶不僅沒有營養,而且所選用的原料也都是一些低廉的、便宜的、毫無作用的、麵臨過期的材料。這還不包括密胺。


    裏特勞斯上台之後,曾公開推廣過它。甚至到後來,他還利用手中的權力,將各大公立院校的午餐營養奶,替換成了它。


    他與莫斯家族賺得盆滿缽滿。


    此事發酵之後,全島家長連夜帶著孩子去醫院檢查,生怕自己的下一代,會變成他們喪心病狂的犧牲品。


    “那這份契約又作何解釋?”一位記者高揚著手中的文件,大聲質問道。


    “這是偽造的!”薩爾曼激動道,“我們公會一直是守法經營的典範,這是別有用心之徒使出的下作手段!這些東西,全是謊言!”


    “那簽名呢?莫斯先生的簽名誰能偽造?”記者義正言辭地說道,“他的簽名,在島上可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他使用的鋼筆,更是采用了公司最先進的防偽工藝!薩爾曼先生,據我所知,這支筆所使用的油墨也是特製的,而且還是某個地外文明的產物!據說,這種物質,還是源先生贈與給他的。我們普通人哪裏能擁有這種東西?”


    薩爾曼冷哼道,“據說?嗬,道聽途說吧?這位先生,你敢為這些話負責嗎?你這是毫無實據的誹謗!”


    “那法爾塔公會的創始人奧法先生呢?你又如何解釋?”另一位記者抬高嗓門,憤怒問道,“他為何突然自殺了?據我所知,他就是你們的承包商吧!”


    “那你應該去問偵探公會!”薩爾曼還擊道,“而不是我們!”


    “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偵探公會早被你們收買了,你以為我們還會信他們的說辭嗎?”


    “反特權,反壓迫,反暴政!我們要真相!我們要真相!”


    電視裏突然傳來鋪天蓋地的呐喊聲。鏡頭迴轉,伊萊絲看到舉著橫幅,正在示威的激憤人群。


    “維護公平正義,扞衛法律尊嚴!”


    “日照台毫不作為,安格斯·卡奈下台!偵探公會毫不作為,霍拉德下台!”


    伊萊絲關了電視,她縮進沙發內。她並不關心此事的後續發展,她也並不關心莫斯家族的死活。因為她有自己的苦惱。手邊,是驗孕棒。那兩條紅紅的線在時刻提醒著她——再不想辦法離婚,她的孩子,都有可能變成諾克那個王八蛋的孩子。到時候再爭奪撫養權?我的天……


    怎麽會懷孕呢?她想不明白。萊內森一直很小心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是剛吵完架那天嗎?可能是吧……太過忘我,以至於她都沒讓他離開過自己……


    現在怎麽辦?


    她摸向自己的肚子。有個小小的生命在裏麵成長。她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有個孩子——鮮活的,動人的,對自己毫無保留的,對自己無比信任的,能夠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小生命。就像妹妹的女兒那樣,既活潑,又天真,還可愛。男孩子也很好……男孩子長大了,會保護我的……


    她想生下他,她想聽見他奶聲奶氣地叫自己媽媽,她想看到他朝自己歡笑的模樣,她想體會到第一次做母親的美好。


    可一想到現實的問題——離婚前六個月內懷上的子女,歸原配偶所有——她便頓時熄了火。她不明白這條法律製定的意義是什麽?防止出軌?防止不忠?還是為了讓男方不至於難堪?那女方呢?女方就得默默承受這一切是嗎?


    要不……打掉?


    但她又不忍心。她無法接受他們愛的結晶,被撕成碎片的樣子。這是一條人命……雖然尚未成型……可一想到他要替自己承受那毫無理由的痛苦與折磨,她就想哭。


    她輕柔撫摸起自己的肚皮。


    “媽媽該怎麽辦呢……”


    她低聲喃喃。


    “寶寶,告訴媽媽,好不好……”


    然後,她便哭了。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向她的手背,落向她的裙擺,也落向她裸露的腳踝。


    舍不得,放不下,又逃不開,她不明白自己的命運為何如此多舛。


    我隻是想要一種簡單的幸福而已。老天爺,為什麽,你連這個都不肯給呢?


    她抱住自己的雙腿,又將頭埋進膝蓋。


    然後,她就哭出了聲。她想起了太多不好的迴憶——關於小時候的,關於重男輕女的爸爸媽媽的,關於初戀的,關於和不愛的人結婚的,關於那個王八蛋是如何欺負自己、毆打自己、侮辱自己的。


    她越哭越大聲,就好像在向老天爺討要說法似的。


    可老天爺並沒有給她迴應。


    直到她哭得雙眼發麻,頭暈腦脹,肚子空空,嗓子幹澀,老天爺也沒有給她一絲迴應。窗外,還是唿唿作響的寒風,還是波雲詭譎的天空,還是紛紛下落的黃葉,還是邁入蕭條的庭院。


    她隻能靠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明白了。


    她的幸福,也隻能靠自己爭取。


    必須離婚,我必須離婚,否則,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再同他談一次,最後一次……實在不行……我就去求妹妹,讓安格斯大人幫忙……


    她一邊想,一邊點開手表。她將諾克移出黑名單,她打出了這樣一段話——


    “我們離婚吧。說吧,你都有什麽條件,我盡量滿足你。錢?股票?公會的經營權?還是別的什麽?你都要多少?”


    她做好了挨罵和被侮辱的準備,她甚至能想象出諾克歇斯底裏、無能狂怒的猙獰樣子。


    庭院裏的竹子被流水填滿,發出啪嗒一聲。清脆的響聲迴蕩在庭院內,甚是好聽。


    她看向窗外,感受起時間的流淌。


    半晌後,手表響了一聲。


    她看了過去。是諾克的迴複到了。出乎意料的,他居然沒說髒話。


    諾克說:“可以。那見麵聊聊?有些事,不方便在網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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