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璀璨的光芒過後,金色玩家也不見了蹤影。礦區內的屍骨開始風化,不多時,它們就像從未出現過似的,徹底消失在了眼前。


    “他是不是走了?”有人問。


    “不知道,也可能是躲起來了,在等我們出去,就像上次那樣。”有人迴答。


    “他是沒事幹了嗎?”還有人氣急敗壞地說,“有本事去競技場啊,光欺負我們算什麽本事?”


    “火爆不會pvp,他隻會等級碾壓。你忘了他是怎麽和謝夫曼結仇的了?他以前和謝夫曼組過一次隊,可一上來就開大……結果輸了那場比賽……謝夫曼說他是個遊戲白癡,他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於是他倆就起了爭執,結果發展到最後,成了雙方的對罵,他們也因此結了仇……以前謝夫曼在的時候,他專門找他的礦工開刀……鍛造裝備、強化裝備都需要礦石的嘛……他就是想切斷他的礦石供應來源……”


    “可謝夫曼人早就死了呀,他怎麽還要找我們的麻煩?唉,這個畜生,現實中一定過得不如意,隻能到遊戲裏尋找存在感了……”


    “他走了。”一個低沉的女聲不合時宜地加入了進來,“他在會員頻道下了追殺令和懸賞令,他不想讓那個人玩了。他去追那個人了。”


    原來是先前倒地的那位女玩家。


    礦工們頓時陷入沉默,他們還往一旁靠了靠,然後充滿警戒地看了過去。他們似乎很怕這個女玩家也會突然發癲。


    “我才二十級,”女玩家說,“我還沒有群攻技能,而且我也不是變態。你們不用怕我。”她看了看他們,又道,“我也需要挖礦。我們一起吧,也能互相有個照應。我們可以去‘蛛絲嶺’,那裏的怪物,我可以幫你們清空。不過,我需要你們幫我設置陷阱。”


    ……


    他們出發了。女玩家騎上一匹黑馬,慢騰騰地跟在他們身後。礦工們則提著鋤頭,舉著圓盾,挎著新兵劍,集體向地圖正北方向的秘幽叢林進發。


    太陽西斜,晚霞映滿天。閃電看到錯落的農舍,漫步的牛羊,隨風搖曳的樹枝以及正在駕駛馬車的男性npc,心情得到片刻的舒緩。如果不是剛剛經曆了死亡,他真想靜下心來,好好欣賞一下眼前的風景。這是在現實中完全體會不到的存在——空中有飛鳥,河中有遊魚,野花在盛開,孩童在嬉鬧,新鮮的泥土味道與濃鬱的森林氣息融為一體,就像真的身處大自然一般令人愜意。這裏的風光與景致,都是美麗動人的,這裏也比現實中那座由鋼筋水泥砌成的島,更為天然。如果沒有那些喜歡殺人的瘋子,他真的會愛上這裏。


    可這樣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高空處突然傳來一聲咆哮。他抬頭一看,又見到一頭巨龍。心髒驟停,他不由得渾身一震。巨龍拖拽著長長的尾巴,再次遮擋住太陽。巨龍旋飛,投下巨大的陰影。它掀起一陣狂暴的烈風。它向人群衝來。眾人頓時亂做一團,尖叫聲一片。又來了,他又來了……閃電宛如驚弓之鳥一般,連忙向路邊的一塊巨石旁跑去,他不想再經曆那麽恐懼、那麽痛苦的事情了,他不要被他殺死。


    黑馬人立起來,長聲嘶吼。女玩家大聲嗬斥,可她的坐騎居然狂奔了起來。它跑向了黑暗,跑向了森林,它消失在了那裏。


    “哈哈哈哈……你們的膽子可真小……怎麽樣?本大爺新買的龍帥吧?”空中傳來一個男人的嘲笑聲。聲音漸漸遠去,巨大的陰影緩慢離開,隻留下一張張驚慌錯愕的臉。巨龍沒有襲擊他們,它飛走了。


    各種帶著消音聲響的叫罵聲響起。還有人撿起石塊,狠狠拋向巨龍的方位。


    巨龍與地平線上的太陽融為一體。此刻的它,看起來是那麽刺眼。


    這個世界的變態好多……他苦澀地想。


    ……


    晚上七點三十三分,他從諾亞大陸返迴現實。他做完了任務,在那位女玩家的幫助下。他總共采了二百四十個素材,因為女玩家告訴他——鍛造是有概率失敗的,他最好多采集一些。他如數上交了三十塊初級精煉礦,可會長轉給他的錢,隻有區區一厘而已。也就是說,他工作了整整六個小時,隻能換迴這麽一點點錢。他還差點再一次死掉,要不是那名女玩家把他從一隻渾身長滿綠毛的巨大蜘蛛嘴裏救下,他很有可能體會一次被人當成飯後甜點的感覺。


    滿身疲憊,渾身的肌肉還酸痛,比做產業工人時還要累,而且大腦就像被注了水似的,又沉又重,還什麽都思考不了。虛空與失落感,填滿了他的內心。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麽。肚子還叫了。他拖著踉蹌的步伐,好不容易才步下樂園的階梯。


    他迴頭看了那身處黑暗中的高大建築一眼。


    這哪裏是樂園?這分明是地獄……


    下工的貧民開始前往貧民窟,他們表情麻木,目光呆滯,他們就像被吸走了靈魂,閃電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明天……明天就不來了吧……我不適合做這個……我真的不適合……可……可我隻有三分錢了……如果我不做這個,我還能做什麽呢?難道去偷,去搶嗎?這裏可是城區,我是不要命了嗎?萬一再被偵探發現我是混過幫派的人……那我能有什麽好?


    肚子再度叫喚。秋風來襲。疲勞、饑餓與寒冷,很快吞噬了他的所有精神。他喘著粗氣,向一台自動售貨機走去。它是這片區域內唯一會發光的東西。他需要吃的,需要喝的,他還需要暖暖的床鋪。他要休息,他要睡覺。


    他摸到了售貨機。它好冷,它好冰,但它裏麵有麵包和水。他將手表碰了上去。販賣機的頭頂發出五彩繽紛的光。啪嗒一聲,麵包落下。是最低級品質的那種合成糧麵包。他知道,它又硬又苦,但他需要它,現實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挑食了。


    他拾起它,他撕開包裝袋。他咬住了它。口水橫流,食欲猛現。


    然而,就在他準備大口咀嚼時,一根冰冷的鐵管,卻突然抵住了他的後腦勺。


    “閃電,對吧?”一個尖銳的聲音問,“嗬嗬,居然跑到這裏玩起遊戲來了,你心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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