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當旎嘯目光落至戶部左侍郎常敏才身上時,嘴角微微上揚,朗聲笑道:“未曾想少宰竟親臨刑部,著實令人意外呐!”


    常敏才聽得此言,頓時喜上眉梢,仿佛被那春日暖陽照了滿身,受寵若驚之態溢於言表。


    他趕忙撥開人群,擠到旎嘯跟前,微微躬身,拱手笑道:“下官見過太子輔衛,大人竟還能記得下官這等微末小吏,下官實乃百感榮興,如飲瓊漿玉液!”


    旎嘯見說,不禁仰頭哈哈一笑。隻是那眼神,隨即便如電光火石般一瞥,恰巧瞧見那吏部尚書孫丕揚,正對著常敏才一臉不屑,卻又無計可施。


    “天官親自出來迎接,可真叫小子慚愧不已啊。”麵對年逾八十的孫丕揚,旎嘯快步上前,躬身拱手行禮。


    孫丕揚萬萬未曾料到,旎嘯竟會這般。


    說起來,他打心底裏是瞧不上旎嘯,隻因先前旎嘯與鄭貴妃之流走得近,又加之京城數次紛擾之事,皆因旎嘯而起,是以他心中對旎嘯,滿是怒意,甚至生出排斥之心。


    然此次他不得不前來。皆因那冉文石,先前在吏部考功清吏司擔任主事一職,如今,冉文石犯下誅九族的滔天大罪,他身為吏部尚書,豈敢有絲毫大意?


    倘若旎嘯或其他官員,趁機對吏部加以陷害,或是借機發難,那他身為尚書,唯有以死謝罪了。


    此刻,見旎嘯如此謙遜有禮,孫丕揚自然不再擺出那副臭臉,轉而麵帶笑意說道:“太子輔衛親臨刑部,想必諸多事務,定會秉持公心,依律而辦。


    “那冉文石罪惡滔天,雖已伏法,然其族人,隻怕亦如他一般,罪孽深重,故而需一一徹查揪出。但此間,萬不可被心懷不軌之人所利用,去誣陷他人,或是借此攻伐異黨。”


    說罷,他麵色一沉,橫眉冷眼,狠狠瞪了常敏才一眼,那眼神好似兩把利刃,直直刺向常敏才。


    旎嘯瞧得那孫丕揚這般模樣,隻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笑,複又斜睨了常敏才一眼。


    他心中不禁暗自生疑,思忖著這孫丕揚,既容不下常敏才這等人物,卻又為何還留其在吏部任職?


    不過,旎嘯轉念一想,倒也猜出幾分端倪。隻怕這朝堂之上黨派紛爭,盤根錯節,這孫丕揚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容下常敏才這般奸惡小人。這常敏才慣會趨炎附勢,靠著鄭貴妃的勢力,才得以在朝堂立足。


    此時,眾位大人皆是一臉尷尬之色,麵麵相覷,紛紛將目光投向沈應文。


    畢竟此處乃是刑部衙門之前,這般情形,著實有些難堪。


    沈應文見此情景,卻是不慌不忙,輕拂長須,朝著旎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太子輔衛,這外麵風大,不如我們到裏麵一敘,裏麵請。”


    旎嘯輕輕點頭,算是應允,隨即隨著沈應文邁步走進刑部衙門。


    那後麵的一眾官員,早有人在他們耳旁輕聲相告,說了解子音三侍的身份。


    是以這些官員,紛紛朝著三侍拱手作揖,臉上堆著笑意,卻又自覺地拉開距離,與三侍相隔數步之遙,不敢有絲毫逾矩。


    沈應文親自引著眾人,一路行至刑部一間會客大廳。待眾人入內,沈應文竟欲示意旎嘯坐那主座之位。


    旎嘯見狀,趕忙笑著推辭:“此處乃是刑部重地,沈大人您身為三堂之一,位高權重。且在場諸位大人,皆是我的前輩,德高望重,我怎敢僭越無禮,坐那主座?”


    沈應文環顧眾人一眼,而後緩緩對旎嘯說道:“太子輔衛乃聖上親點之要職,上至王公貴胄,下至朝官文臣武將,乃至江湖武林豪傑、尋常百姓、商賈販卒,皆在其管轄範圍之內,皆可查其行蹤,皆可緝拿歸案,甚至有先斬後奏之無上大權。”


    眾官聽聞此言,無不臉色驟變,先前對旎嘯有所不屑之人,包括那孫丕揚在內,眼神之中,皆透露出一股懼意,仿佛旎嘯此刻,已化身為那掌控生殺大權的煞神。


    旎嘯掃視眾人神色一眼,心中暗自好笑。


    他料定這沈應文之話,乃是故意說與諸位大人聽的。


    那冉文石之案,本就牽扯極廣,牽扯其中之人,皆難逃朝廷定罪之劫。可諸位大人皆不想牽扯其中,又怕被他人所陷害,更是不願做出頭鳥。若中間無辜枉殺之人太多,隻怕日後在朝中也難以立足。


    見旎嘯還在猶豫,沈應文又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想那大賊冉文石,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其心惡毒如蛇虺。


    “如此奸惡之徒,竟欲謀害聖上,真是梟獍之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這種亂臣賊子,殺他一千次亦不為過。


    “想我大明開國幾百年以來,從未有過如此狼子野心之輩。此人形如魑魅魍魎,雖有三堂在此,可還得依仗太子輔衛你啊。”


    說罷,沈應文偷偷瞥了一眼錦衣衛沈飛與東廠於泰,隻見這二人一臉淡然之色,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旎嘯聽聞此言,便也不再推辭,徑直坐了那首座之位。


    身著男裝的三侍女,卻抿嘴輕笑,悄然落座。


    她們三人怎會想到,有朝一日,竟能與朝廷百官同坐一堂,且身旁皆是三品、四品大員。這一番際遇,讓她們興奮不已,不時地左顧右盼,眼中滿是新奇之色。


    這一舉動,惹得在場有些人心中不悅。


    雖說此處乃是會客之廳,但終究是朝堂刑部衙門之地,三位妙齡女子如此行徑,本是犯了大忌。


    隻因她們三人皆為旎嘯的侍妾,且有敕命在身,在華妙琴三人進來之時,這些人雖心中不滿,卻也不敢多說什麽。


    可眼見妙琴三人探頭張望,嬉笑盈麵,其中有一人,實在忍耐不住,起身而出。


    此人名叫崔景榮,乃都察院右僉都禦史,為人剛直不阿,素有清名。


    他起身朝著旎嘯拱手,神色肅然,大聲說道:“對於冉文石驚天之案,不知太子輔衛有何打算,又將從何處著手?”


    他這一番言語,如洪鍾大呂,眾人聽聞,皆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解子音三人,自然也不敢再東張西望,紛紛收斂了笑容,肅然而坐,神情莊重。


    旎嘯聽了,有些莫名其妙,直直地盯著眼前之人。


    隻見此人年約五十多歲,頭戴烏紗展角襆頭,兩翅如刀,襯得那張瘦削長臉愈發威嚴。


    他身上赤羅官袍漿洗得筆挺,青緣大袖垂落,胸前一方曲領壓得端正,腰間金荔枝革帶鋥亮,懸著的藥玉佩隨著身形微微晃動,更添幾分威嚴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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